慕容文暄火速走過去,揚起手狠狠扇了一巴掌,怒斥:“賤人,你瘋魔了嗎?”她被這力道奇大的一掌打得摔跌在地,嘴裡湧出一股腥甜,流出嘴角……她根本沒想到昔日待她柔情蜜意的陛下會下手這麼重,一時之間懵了。下一瞬,她難以剋制地笑起來,笑得渾身輕顫,笑得涕淚橫流。橘紅色的衫裙後襬萎落在地,鋪展開來,猶如宮磚積了一灘鮮血,更似盛開一朵悽豔血腥的夏花。劉太后無動於衷,優雅地接過近身女官凌疏影遞過來的茶盞,淺淺飲著。蘭卿曉暗暗地想,原來劉太后早已知曉鳳藻殿藏著秘密,原來劉太后徹查繡孃的命案是為了除掉鳳藻殿的主人,好讓劉家女兒有機會進宮為後。看來,劉太后對皇宮的掌控不一般。而燕王,被劉太后當槍使了吧。蘭卿曉看向燕王,正巧燕南錚的目光也移過來,就此撞上。看著他波瀾不興的俊顏,她忍不住想,被劉太后當槍使,他在意嗎?“來人,將這瘋婦拖下去!”慕容文暄朝外喝道。“陛下,罪婦認罪,罪婦還想說幾句心裡話,懇請陛下恩准。”暮雪輕緩黯啞道,珠淚漣漣。他沒有恩准,也沒有叫人立即拖出去,只是負手轉過身去,不想再看她一眼。她眼裡的清淚滑下眼瞼,在瑩白如玉的臉頰沖刷出一道道脂粉的痕跡,“能夠嫁給陛下為皇后,能夠侍奉陛下半年餘,是罪婦此生最大的幸運、最大的榮耀。罪婦原本以為,這輩子會侍奉陛下到老,為陛下打理後宮,輔佐陛下成為一代英明神武的帝王,為陛下生兒育女……罪婦的孩兒一定跟陛下一樣,俊美聰慧,必定可以為大燕國獻上綿薄之力……罪婦還想著,百年之後,罪婦與陛下生同衾、死同穴,黃泉有伴,再續前緣,成為自在逍遙的神仙眷侶……”蘭卿曉默默地腹誹,她就沒想過這個秘密遲早被揭發嗎?“罪婦很想很想為陛下生兒育女,很想很想盡職盡責地當一個端莊賢惠的皇后,很想很想與陛下攜手到老……陛下可知,罪婦在獨守空闈的夜晚在想什麼?”暮雪的哭音嘶啞哀婉,被淚水打溼的睫羽輕輕顫動,似折翼的小鳥奄奄一息,格外的悲涼悽楚,“罪婦知道陛下不可能是罪婦一人的,必須雨露均霑,罪婦時時在想,只要陛下心裡有罪婦,只要陛下真心愛惜看重罪婦,明白罪婦的一腔痴情,罪婦不介意跟眾多姐妹一起侍奉陛下……陛下開心快樂,罪婦便開心快樂;陛下平安康健,罪婦便是後宮最幸福的女子,甚至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事已至此,你又何必說這些話?”慕容文暄忍不住轉身看她,心頭湧蕩著錐心的傷感與悶痛。此時的皇后,再也沒有平日裡的美豔絕倫、傾國傾城,只剩下髒汙、狼狽與無盡的悔痛。他清晰地記得大婚那夜,明豔的燭輝下皇后豔光四射、美若朝霞,以及婉轉承歡時的嬌羞與綺情……他也記得花前月下他們漫步在殿廊賞月的纏綿繾綣,更記得她伺候他沐浴時對他調皮的撩撥與嬉鬧……往昔歷歷在目,情意仍在,只是難以為繼。雖然他寵愛了后妃多人,但對她們都是真心的。眼睜睜看著皇后如此下場,他不傷怒是假的。“陛下,罪婦可以提一個小小的要求嗎?”暮雪的面上佈滿了生離死別的痛楚,語聲哀絕。“你說吧。”慕容文暄語聲輕顫。“罪婦死了之後,懇請陛下命人將罪婦的屍身焚化,用小罐子裝一點骨灰,埋在清元殿的後苑樹下。待陛下百年之後,挖出那小罐,再埋入陛下的陵寢一旁。罪婦僭越,不過罪婦只想默默地守著陛下,三生三世。”她的聲音哽咽悲切而卑微,這請求也算卑微到塵埃裡。“混賬!你犯下如此死罪,怎有資格伴駕?”劉太后怒斥。暮雪伏地乞求:“懇請陛下恩准。”慕容文暄甚是為難,既不想忤逆母后,又想答應暮雪的請求。他瞧不出暮雪的真正心思,殿內大多數人卻早已識破。燕南錚冷笑,蘭卿曉不得不佩服,暮雪的心思、手腕委實高明。她不乞求陛下網開一面、饒她一命,卻說出自己的心聲,說她對未來的期許,對她對陛下的感恩與愛慕,說她卑微的遺願……聽了這些赤誠的痴情言語,陛下怎麼能不動容?怎麼能不傷懷?尤其是最後那番話,她的痴心,她的至死不渝,彰顯無遺,陛下尚未弱冠,情感閱歷不算豐富,很容易被她的痴心感動。這等心思,這等城府,這等籌謀,假以時日,暮雪一定會成為大燕皇宮舉足輕重的尊貴女子。只是,快要香消玉殞了。蘭卿曉看向燕王,燕南錚輕聲道:“其實,若陛下真的想保住她一命,誰也無法說什麼。然,陛下尚未親政,本王又公然揭發她的罪行,太后娘娘絕不會姑息養奸,留她一命。”她微一頷首,的確如此。劉太后不怒自威,道:“這賤人殘害針工局繡娘,無視宮規、法紀,心如蛇蠍,賜死!拖下去!”兩個侍衛當即把暮雪拽起來,粗魯地拖出去。轉身的剎那,她望向慕容文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