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究竟是誰?說!”八賢王怒不可揭地怒吼,虎嘯般的吼聲幾乎掀翻殿頂。劉嵐徹看著凌疏影,她恭謹地站著,站成一株狂風暴雨裡巋然不動、一片葉子也不飄動的神奇碧樹。那張端雅清麗的臉龐有點蒼白,漆黑的眸子低垂著,眼珠難得動一下,似一雙假眸。他心裡冷笑,假裝鎮定罷了,稍後看你如何辯解!高路右手發顫,慢慢抬起來,“是……她……”大殿死寂,空氣好像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跟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他指的莫非是凌女官?八賢王的身軀爆發出酷烈的殺氣,恨不得一刀把她大卸八塊,“原來兇手是她!”凌疏影依然凝定不動,好似一具失去靈魂的空殼,沒有悲喜,沒有表情,沒有呼吸,又宛若一具精心雕刻的冰雕,散發出絲絲寒氣,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高路的手臂低低的,有點心虛,不太敢指控。玉肌雪心裡驚駭,竟然是凌女官!劉嵐徹不耐煩地催促:“究竟是誰?是不是凌女官?”在這千鈞一髮的緊要關頭,一個宮女倉惶地奔進來,喊道:“太后娘娘,陛下,是奴婢的錯……奴婢是兇手……與旁人無關……”大殿譁然,紛紛轉頭望過去,但見一個宮女飛奔進來、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認罪:“八賢王,是奴婢殺死郡主的……” 認罪這突發的變故,讓所有人不明所以。眾人面面相覷,劉嵐徹惱怒地喝問:“你說什麼?你是哪殿的宮女?”八賢王盯著這個跪在宮磚上爬行的宮女,虎目怒睜,滿面戾氣。燕南錚的長睫輕輕一扇,遮掩了隱秘的心事,好似洞悉了一切。劉太后淡漠地掃過大殿所有人,姣好的面容沒有露出半分情緒。凌疏影也是如此,依然恭謹從容。那宮女爬到八賢王的腳邊,淚水漣漣,驚懼與痛苦交織在面上,哭喊道:“八賢王,是奴婢殺死郡主……您殺了奴婢吧……”“當真是你殺死我兒?”八賢王不蠢,方才高路明明指向凌女官,這宮女突然跑出來認罪,這其中必定有隱情。“是奴婢……”那宮女哭道,卑微地求死。“太后娘娘、陛下面前,豈能胡亂認罪?”劉嵐徹知道她決意求死,怒氣積蓄在體內無處發洩。“真的是奴婢……”那宮女泣不成聲。“你叫什麼,在哪個宮殿當差?”燕南錚淡淡地問。“奴婢賤名丹丹,在驚鴻殿當差。”那宮女回道。“你為什麼殺死瑤華郡主?”他看向劉太后,她盯著丹丹,目光從未移開,溫和裡暗藏凌厲。而丹丹偶爾看向她,眼裡的畏懼一閃即逝。“奴婢是公主殿下寢宮裡的宮女,負責清掃。公主殿下與瑤華郡主一向不睦,郡主知道奴婢的身份,在宮裡遇到時,郡主氣不過公主殿下壓她一頭,就拿奴婢出氣……”丹丹悲憤交加地說道,“郡主拿奴婢出氣不止一次,一次要奴婢給她舔乾淨絲履,一次用鞭子抽奴婢,一次拿針扎奴婢……”“因此你對瑤華郡主懷恨在心?”劉嵐徹揣測道。“是!奴婢對郡主懷恨在心!”她咬牙切齒道,雙目上翻,眼白猙獰嚇人,“奴婢出身卑賤,但奴婢自問從未得罪過郡主……就因為奴婢是公主殿下寢宮裡的人,郡主就折磨、欺辱奴婢,奴婢恨毒了她……”“你如何殺死瑤華的?”燕南錚再問,語聲似含冰霜。“那日奴婢去針工局,看見郡主和一個宮女爭吵,就隱藏在附近偷窺……”丹丹回憶道,“那宮女離去之後,奴婢特意過去向郡主請安。郡主原本就火冒三丈,看見奴婢就更氣了,打了奴婢兩耳光……”“然後呢?”劉嵐徹追問。“郡主打了奴婢兩耳光,有點消氣了,不過奴婢越想越氣……奴婢想起待在身上的匕首,不知哪裡來的一股衝動,就衝過去刺入郡主的胸口……”丹丹一邊說一邊哭,淚流滿面,渾身顫得厲害,好似親身經歷了自己所說的事。“混賬!”八賢王發出地動山搖般的怒吼,下一瞬,一腳飛起,踢中她的心窩。她似一隻蹴鞠飛起,又如一片落葉般跌落,再滑行了一陣才停下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眾人看得心驚肉跳。這麼重的一摔,只怕她受了不小的內傷。丹丹趴在宮磚上痛苦地呻吟,然而沒有人同情她,一個宮女的命運如螻蟻般微不足道。皇宮裡這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習慣了宮人的卑躬屈膝、命如飄萍,習慣了當主子的威勢與尊嚴,習慣了掌控比自己低賤的人的命運。他們的眼裡,一個宮人的生死就跟春去冬來一樣,跟落葉飄零一般,習以為常。劉嵐徹的拳頭攥得緊緊的,俊眸急劇地收縮,滿臉的不甘心與憤恨。燕南錚知道他不是因為宮女丹丹有此遭遇而氣憤,而是李代桃僵,不能將真兇繩之以法。八賢王根本不解氣,沉沉地走過去。丹丹蜷縮著,覺得他的雙腿好像要把宮磚上踏碎。死亡來臨,她的眼眸忽然瞪大,四肢發抖……“該死!”他抬起腳,面上佈滿了滾沸的殺氣,重重地、狠狠地踹在她的身上。大殿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清晰地聽見胸骨斷裂的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