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袋瓜頓時一道閃光而過,生澀地喊出,“張楚?!”“你反應可真夠快的,終於認出我了。”他苦笑,語氣微帶無奈。我轉身就走,你以為你是誰,國家主席嗎?每個人都得認識你?“哎,李優……”我不理身後的叫聲,快速穿過樹林,離開了公園。☆、走到大路,我卻發現我無處可去,就連所處的位置在哪裡,我都不知道,路上的單車,行人,匆匆走著,匆匆輕掃了我一眼,我趕緊低下頭,疾步離開,即使只是一個眼神,我看到的是無盡的嘲笑。我該去哪裡?哪裡才是我的歸處?拐過幾個路口,我仍是一片迷茫,跑出來很爽快,現在所有爽快已經不知道丟到哪去了。“呲”地一聲,一輛警車猛然停下,我抬眼,從車上衝下一個人,是一臉怒容的爸爸,他揚起手,狠狠甩了我一巴掌,我被打得退後了幾步,接著,就被媽媽抱進懷裡,媽媽的手一直在發抖,“終於找到你了!”我在媽媽懷裡,捂住臉,瞪著也瞪著我的爸爸。“瞪什麼?說你兩句你就跑出來,你還有理了?”爸爸拉過我的手,想把我從媽媽懷裡扯出來,他的動作很用力,月亮唯美的弧線在空中不停地旋轉,直到旋轉成一個醜陋的表情。媽媽把我扯回來,朝爸爸說,“好了好了,別打孩子,先回家,秀秀肯定在家裡很著急。”爸爸手指著我,搖了兩下,好自為之的意思,我始終捂著臉瞪著他,一邊臉麻麻的,我感覺到臉已經開始在變形,扭曲,最終成了一個慘不忍睹的女孩。我甚至感覺不到痛,所有的疼痛都披散在我的毛孔裡,張牙舞爪地想要破繭而出,就連夢裡那半塊桃餅也坑坑窪窪,看不出原來是那麼地香甜。我一直瞪著爸爸,他跟警車裡的人交涉,討好,並且塞錢給別人,他兇巴巴地喊我們快走,媽媽擁著我,跟上爸爸急速的腳步,我一直瞪著他,無論背影,無論側臉,我不懈地瞪著爸爸。沖涼的時候,我張嘴,從裡面吐出了一顆帶血的牙齒,我把牙齒捏在手裡,怒視著鏡子裡臃腫的臉,指著鏡子罵道:“你活該,叫你不跑遠一點,你活該,叫你不夠優秀,你活該,叫你不敢反抗”。我把浴室弄得叮噹響,看得到的東西,我就弄亂,瓶子倒了,洗髮水掉了,牙刷掉進了桶裡,滿地狼狽,就連毛巾,也塞住了通水道,開啟浴室門,我像一隻旗幟高揚的公雞,將李秀滿臉的擔心甩在我的背影后面,進了房間,不一會,一連串的敲門聲,夾雜著爸爸的怒吼,我把他的怒吼當做最美的樂曲,細細地擦拭那一顆牙齒,用心地呵護著它,再找個爛礦泉水的瓶子,裝進去,跟那件討厭的橘黃色衣服塞在一起。躺到床上,門外的聲音已經停止了,我閉上眼睛,眼淚才後知後覺地滑落,打溼所有曾經燃起來的希望,常青樹的葉子已經變黃,它不再常青了。我捲縮著身體,用一種非常難受的姿勢,選擇一種無聲的哭泣,進入了夢鄉。我跟爸爸的關係,正式開始惡劣,我不再開口叫他爸爸,見到當沒見到,他叫我往東,我站著不動,他叫我幫忙,我坐下發呆,他叫我睡覺,我睜著眼睛,眼看他越來越抓狂的表情,我越來越舒服,每一次,他生氣,我就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記錄他生氣的級別,“我們亞洲,山是高昂的頭,我們亞洲,河象熱血流,我們亞洲,樹都根連根,我們亞洲,雲也手握手,莽原纏玉帶,田野織綵綢,亞洲風乍起,亞洲雄風震天吼,我們亞洲,江山多俊秀,我們亞洲,物產也富有,我們亞洲,人民最勤勞,我們亞洲,健兒更風流,四海會賓客,五洲交朋友,亞洲風乍起,亞洲雄風震天吼…………”一首亞洲雄風唱響第十一屆北京亞運會,亞運會結束了,學校裡的冬季運動會緊接著開始預備。每當我有空,我就會去看常青樹,只是靜靜地站在樹下,看著飄零的翠綠葉子,幻想它能夠帶著我翱翔天空,那裡沒有優秀的李秀,沒有偏心的爸爸,沒有橘黃色的書包,沒有橘黃色的裙子,只有我自己,我可以穿白色的裙子,扎高高的馬尾,做一個所有人都稱羨的優秀孩子。漸漸地,我也喜歡上在常青樹旁邊訓練的鼓手號手們,喜歡他們身上穿的軍裝,威風凜凜,我想我穿上去,爸爸一定會怕我,我可以肆意地嘲笑他。所以當體育老師廖老師夾著名冊走上講臺,說要在我們班裡挑選七位鼓手時,我頓時來了精神,所有瞌睡的蟲子跑了個精光,我想當鼓手,我要穿軍裝,我熱切地看向廖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