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麵包,乳酪和風乾的牛肉。再美味的食物一連吃了數天,都已到反胃的地步。可方嵐卻津津有味,將奶皮子餅嚼得噴香,伸手灌了一大口奶茶下肚。鹹香,帶了牛乳的腥味。她是江西長大的南方姑娘, 哈勒蓋圖那樣熟悉的懷抱, 有著方嵐無數次曾經沉溺其中的乾淨氣息, 像陽光和青草地, 和淡淡燃燒的烏金線香。分明是他啊, 她心裡清楚得很。她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只怕再多說一個字都會原形畢露,只能咬緊牙關,拿她冰冷的額頭去蹭他溫暖的脖頸。方嵐撲進詹臺懷裡的那一霎,他緊繃的身體明顯放鬆下來。長臂伸展環住她的後背, 來回撫摸。他的頭埋在她柔軟的肩膀上, 語氣裡有難得流露出的脆弱, 輕聲呢喃道:“阿嵐, 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這個世界上, 你誰都可以不相信,可是請你一定, 一定一定要相信我。”方嵐的語氣溫柔又纏綿, 像是耐心的母親安撫鬧覺的嬰兒。可是在他看不見的身後,她慢慢慢慢高舉起手, 掌中緊緊握著一枚防風釘。長長的黑色釘子, 沾染了草原上還帶著溼氣的泥土。她昨晚幫著詹臺固定帳篷的時候就牢牢將位置記在心裡,走出帳篷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長釘從地上□□,藏在袖子裡。她的桃木短劍曾經放置過的地方, 她比誰都清楚。方嵐趴在詹臺的肩膀上,深深吸一口氣。過往種種仿若幻燈片,三天之前她做夢都沒有想到, 她和他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她想起那個著名的雪崩故事。一對情侶跟隨登山隊爬上了一座雪山,卻遭遇了雪崩。女生悠悠醒轉之後,被隊員告知男友已經遇害身亡。她悲痛欲絕之下,只能行屍走肉一般跟隨登山隊員繼續前行。哪知七天之後男友的還魂夜裡,她的“男友”一身風雪出現在她面前,冰冷的手攥住她的手,驚魂未定地告訴她:“跟我走!除了我之外,其他隊員都已經死了七天了。”走,還是不走?信,還是不信?如果心知肚明這是一去不返的陷阱,是跳,還是不跳。方嵐閉上眼睛復又睜開,掌心汗溼滑膩,可方嵐卻將防風釘握得越來越緊,草原風烈,她似有眼淚奪眶,只能死死盯著遠方紅色的朝陽。手臂慢慢高舉,方嵐倒數三聲,用盡全身力氣向他左邊的肩頭砸了下去。位置選得精準絕妙又無情殘忍。詹臺的左臂在香港受傷,傷愈時間尚短。方嵐對上握著白骨梨壎的他,除非一擊之下廢了他一條手臂,否則再也沒有勝算的可能。如果一時心軟,換來的將是她的萬劫不復。她在這一刻,鐵石心腸。方嵐用盡全身氣力,防風釘長長的尖端眼看就要戳入詹臺寬厚的肩膀。他卻像是一直等待此刻一樣早有準備,雙膝驀地下滑,整個身體跪倒在她面前,抱住她的小腿往前用力。方嵐彷彿失去重心的破布娃娃,砰地一聲仰倒在柔軟的草地上。她毫不猶豫抬腳,瞅準他的額心用力一踢。詹臺長腰順勢後折,仰面躲開她的腳,冷哼一聲,乾脆伸出右手緊緊攥住,沿著她的小腿往上,緊緊壓住她的膝蓋不由她動。方嵐雙腿被制住,只能借腰力咬牙坐起身,也顧不得偷襲不偷襲,直直一釘子往詹臺的手背上砸去。情急至此,她動手的時候都還是避開了要害,只是一次又一次對準他的手,明顯只是想要廢掉他吹響白骨梨壎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