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點…”詹臺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你和幼卿所有情感上的轉變,都源自那場車禍之後。”車禍之前,她和幼卿還曾有過花前月下的甜蜜。如果幼卿對她真的半點情意都沒有,自始至終都只是兄弟姐妹之間的親情,當初考大學的時候,為何會將她的志願照抄一份,寧願降分也要和她在一起讀大學?“你在回憶過去的時候,不經意間提到過很多很多次那一場車禍。”詹臺說,“你說車禍之後,幼卿的恭謹變成了拘謹,甜蜜又變成了客氣,關懷變成了冷淡。你也是從車禍之後,才開始一次又一次地質疑幼卿的感情,又拼命地想挽回你們之間的過去。”“為什麼呢?阿嵐?你是這麼驕傲的一個人,哪怕是在監獄裡被打得鼻青臉腫,也從來不對任何一個人低頭。”詹臺感慨。“如果幼卿真的變心,幼卿真的無情,你怎麼會做一個死纏爛打不放手的人?你又怎麼會在和他相處的過程中,畏手畏腳,小心翼翼,處處都透出了贖罪和道歉的意味?”“何況,你還不記不記得?”詹臺說,“幼卿在車禍之後,曾經對你說過一句話。”“他說,我不怪你,我誰都不怪,我只怪我自己。”“如果車禍只是一場意外,陸幼卿又為什麼要對你,一遍又一遍地強調他不怪你呢?”“在你的記憶之中,車禍的時候你在千里之外讀大學。這場車禍,跟你沒有半點關係,他又何必不斷地重複,他不怪你,不怪任何人呢?”“他一遍又一遍地說不怪你。而你卻像是在一直在卑微地賠罪。阿嵐,你說,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詹臺問。“因為那場車禍…不是意外。”方嵐輕輕地說。詹臺點點頭。最初發現這些疑點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是方嵐一口咬定的一場意外,言語之間只有懷疑,絲毫沒有心虛。又與她記憶中描述的那個“卑微又愧疚”的方嵐,有著很大的出入。彼時的他們,已經在香港經歷過出生入死,坦誠相待真心以對。詹臺不願相信此時方嵐仍對他有防備,思來想去,竟漸漸觸控到一個從來沒有想過的可能性。方嵐的記憶,出了問題。而她自己,卻一點都不知道。“非但不完整,還很有可能被篡改過。”詹臺憐惜地看著她,繼續說,“名字是錯的,經歷是錯的,連這個人,都是錯的。”“我那時才猜到,你一直的執念和尋找,全部都錯了方向。”而正是那個時候,他們因為調查於明醫生的案件, 生死相托一部斷更十年的小說復更三章, 不僅僅預知了一截即將被發現的斷手,更描述了他們息息相關的生活。詹臺和方嵐,早在廈門體育場探查田友良和張大川失蹤的案件之時, 就不經意中觸碰到了一個驚天的迷局。親人無辜受害, 無能為力的家屬心意難平, 被有心人利用做了煉製水屍魂的劊子手。罪惡滔天的壞人被人皮屍蠟層層包裹, 最終煉製成水屍魂,行走在人世間。直到, 屍魂連線成網, 憑空製造幻像。“之前的一切推測都只是猜想, 而我真正的確定,是在見到了被於明附身控制的張燕之後。”詹臺說。於明的屍魂附身在張燕身上, 她的記憶和行動都出現了偏差, 漸漸不再能夠自我控制。過去和未來, 屍魂和本體,像是一個身體裡面住著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彼此博弈。於明能夠控制附身的手臂, 偶爾也能借由屍魂的蔓延侵襲張燕的神智。詹臺看到屍魂於明如同一條斷尾的巨蟒,血淋淋趴伏在張燕的手臂上,心頭不知為何,突然間被觸動了一下。一個本體, 兩個相悖的靈魂,可以解釋一個神智不清舉止矛盾的人。而他面前,一直站著一個滿身秘密和矛盾的女孩子。“從北京去太原的火車上, 你曾經說過一句話。”方嵐恍惚,耳語一般輕聲說,“你說,這世間最強大的法器,是求不得的情和看不透的心。”“你那個時候,就已經將一切都想清楚了…”她聲音很輕,語氣卻很肯定。詹臺默然片刻,才開口:“我只是猜到,你極有可能被魂網附身,才會有這樣前後矛盾的記憶和混亂不堪的舉止。”魂網附身,本來絕不是一件容易察覺的事。水屍魂煉製於水,魂魄編織成網,仿若透明的蛛絲。入體之後,附身於魂魄之上,無色無味無毒無害,記憶模糊,行動不由自主。可是從外觀上看來,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公雞血黑犬牙,黃紙符銀杏水,引魂鈴金剛杵,無論何種法器試探,都只能觸碰到最普通的凡人肉體,觸碰不到魂魄深處,自然也無法發覺被魂網附身的事實。除非…以白骨梨壎來探魂。白骨梨壎與平常法器不同,以聲勾魂,無形中致幻,不需要借靠肉體便可直擊入心。也是在這之後,詹臺將榆木小葫蘆送給了她掛在頸間,從此之後白骨梨壎如何再吹響致幻,都難以再影響到她半分。如果方嵐沒有遇到他,如果他不是陰山十方的後人,如果他不夠心細如髮,能夠體會到她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