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安然無虞,我將馬面羅剎拖住,赤眼虹鱒恰在此時趕來將你救起。馬面羅剎並非為我而來,並不與我過多糾纏,我也趁機得以脫身。”“等到了岸上,我親眼目睹了…沈姐被馬面羅剎吞噬的那一刻。”詹臺說。沈姐?馬面羅剎吞噬了沈姐?方嵐猛然抬頭,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馬面羅剎如同詹臺和老林所預料的那樣,在魂網被破的時候出現在迎澤湖中,好似一匹自煉獄中騰空而起的黑色駿馬,踏足七孔橋上。“魂網已破,水屍魂破滅之後,魂網彷彿一團毫無生氣的黑色發團,靜靜躺在七孔橋上。”詹臺微微抬臉看著天空,像是回憶起了當晚的情形。圓月高懸,月光灑下,魂網正正中中在七孔橋中間,正在馬面羅剎的面前。那匹黑色的駿馬卻視若無睹,鐵蹄毫不留情踏過,如同踩在一塊破布之上,徑直走到了橋側的沈姐面前。沈姐遭老林和詹臺雙雙重擊,滿面皆是血汙,口中□□不止。馬面羅剎立在沈姐面前,巨大的鼻孔翕張,許久之後,低下它高昂的黑色馬頭,像是在認真嗅著沈姐身上的氣味。彼時詹臺剛剛將方嵐從水中抱起,和赤眼虹鱒一起,將方嵐輕輕放倒在橋面。他轉頭看到馬面羅剎的異舉,漸漸皺起眉頭,緩慢踱步到老林的身邊:“怎麼回事?馬面羅剎不是來吃魂網的嗎?怎麼跑到了沈姐前面聞個不住?”老林一語不發神色凝重,像是也把握不了現在的情形。而下一秒,兩人同時倒抽一口冷氣,雙雙將手中的武器舉在胸前。電光火石之間,馬面羅剎霎時張開了巨口,彷彿半空中裂開一個巨大的血紅色山洞,兩排白色的馬牙如同白色的鐘乳石高懸,長長的馬舌像詭異又恐怖的腰帶,只一眨眼的工夫就捲住了沈姐的腰肢,將她舉向了半空。沈姐尖叫著掙扎,四肢在空中劇烈地晃動,卻如同礙眼的樹枝一樣,立刻被送入了馬面羅剎圓張的巨口中。巨大的悶響,是人骨和血肉在巨石般的牙齒中折斷的聲音。詹臺和老林眼睜睜地看著離他們數米遠外的馬面羅剎如同咀嚼一段乾草,津津有味地將上一秒鐘還在掙扎的沈姐吞吃入腹。乾淨利落地連一滴多餘的血珠都沒有遺落。赤眼虹鱒尖叫著從他們身邊躍入迎澤湖水之中,飛一般地逃命狂竄。詹臺只覺得自己的腹中翻江倒海,雙腿痠軟,下意識地轉身跑向方嵐。即使是見多識廣的老林,也足有數秒不得動彈,反應過來之後立刻衝著詹臺扭頭大喊:“逃!”詹臺再不讓老林多說一個字,抱起方嵐狂奔數米直到橋下才停住腳步。他對哪個晚上最後的印象,就是皎潔的圓月之下,一匹黑色的巨馬靜靜地站在七孔橋的中央,如同咀嚼著香甜的草料一般慢慢地咀嚼著一具血肉身軀。“江湖之上對於馬面羅剎知之甚少,我和老林也是 白骨梨壎所以, 這就是全部的真相。這就是詹臺一路心事重重舉止反常,執意帶著方嵐亡命天涯的原因。選擇破除魂網,就可以知道她人生的真相。但也有可能被突然而至的馬面羅剎吞噬而亡。若是選擇不破除魂網, 就只能如現在這樣, 渾渾噩噩渡過一生。芸芸眾生歷經輪迴, 生老病死愛恨情仇。而她前半生的所有, 都是一個又一個謊言。前路如何,她該如何選擇?是剝離魂網, 破釜沉舟搏一線生機;還是就此放手, 徹底忘記過去的執念?方嵐閉上了眼睛, 萬千的色彩在她眼中消失不見,只有茫茫然漆黑一片。沒有星光, 沒有希望。她像是站在了兩條漫漫長路相交的中點, 舉目四望看不見未來的方向。詹臺猛地握住了方嵐的手臂, 一貫火熱的手掌此時卻冰冰涼。“阿嵐,忘記他吧。忘記陸幼卿。”他的聲音殷切又誠懇,還隱隱帶著壓抑的祈求, “你失去了二十年的記憶,但你的未來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