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孩子的父母,有著旁人不可想象的細緻和敏感。老吳立刻意識到了詹臺表情的變化,目光如炬緊緊盯著詹臺。詹臺搖搖頭,解釋道:“前不久在重慶剛剛經手一單類似的失蹤案。受害人和吳悠一樣失蹤了一個月,好在最後平安無恙。”“重慶案的受害人失蹤在傍晚的小路上,最後查明,他失蹤的一個多月是被傳銷組織控制住了。”老吳眼中又悲又喜:“我們也曾經按這個方向去查過,可是一直也沒有好的結果。”詹臺點點頭。小張失蹤恰逢當晚停電,他一人在小路上散步,被傳銷組織抓上了麵包車,一路並沒有任何人目擊,不然也不至於拖一個多月才能破案。而吳悠失蹤,卻是在大中午的長沙鬧市區,一輛載滿了人的公交車上。“真要是傳銷來抓人,動靜不會太小。整車人多少應該有點印象,監控也不至於完全拍不到。”詹臺沉吟,“就算吳悠搭乘公交車是為了回家,又怎麼會選擇期末考試之前的關鍵時間?”“吳悠如果打算坐車回家,又怎麼會一點隨身行李都不收拾?又怎麼會和同學約定好晚上一起去圖書館上晚自習呢?”詹臺頓了頓,不願繼續往下說。面前站著的老吳半眯著眼睛,後背緊緊靠在椅子背上,右手撫著胸房大口大口喘氣,很難過的樣子。詹臺十分不忍,上前輕輕拍了拍老吳的肩膀,等他平復心情。老吳良久之後才喑啞著聲音再度開口:“詹大師,不瞞你說,我這個人一輩子從不進寺廟佛堂。”“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我沒有信過一次。就連吳悠媽媽當年彌留,我都沒有祈求過上天,也沒有信過神佛。”詹臺有些疑惑:“你既不信問卜八卦,為什麼要花重金請了我來?”老吳從懷中掏出手機相簿,顫著手指翻出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老舊的公交車座位,而灰藍色座位椅面之上,清晰德透出一朵血色暗紅的杜鵑花。“吳悠失蹤整整一個月的時候,我已經瀕臨絕望。”老吳低聲說。“瀕臨絕望”四個字,哪裡足夠描繪一個失去了孩子的父親?事實上,那時的老吳已經神思恍惚,晚上難以入睡,清醒之後都像是重複同一個巨大的噩夢一樣痛苦不堪。都說人生來是在歷劫,老吳無數次站在高樓上望著腳下川流不息的車流,想自己為什麼還要活在這個世界上,忍受這樣錐心裂肺的痛苦。找到兒子已經是他唯一的信念。可是案件遲遲沒有進展,一個又一個有希望的線索逐漸幻滅,越來越多新的案件積壓,而吳悠的失蹤隨著熱度漸漸過去,愈發看不到破解的希望。“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道婆找到我。”老吳神情疲憊,繼續說,“她告訴我了一件事。”吳悠失蹤後,公交車被封存將近兩個星期,用以收集證據調查案情進展。在按照失蹤人口處理案情陷入膠著之後,公交車被還給了運營公司。運營公司打掃一番準備重新將公車投入使用,卻發現在吳悠失蹤那天曾經坐過的座位上,竟浮現了一朵暗紅色的杜鵑花。“擦也擦不掉,洗也洗不去,像是印刻在椅面上的一朵血紅色的杜鵑花。”老吳說,“公交運營公司的人大為吃驚,將這件事告訴警方之後,還私底下請了幾位道上出了名的大師前來檢視。”“找到我的,就是其中一位姓陸的女法師。”老吳輕輕說。詹臺猛地抬頭,眉頭緊鎖:“姓陸?女的?”姓陸的女道長,除了化名陸幼卿的戲精方嵐,還能有哪個?詹臺想到火宮殿戲臺上的那驚鴻一瞥,心裡不由有些煩躁。老吳點頭,略略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慚,說:“是的。陸道長為人良善樣貌出眾。她告訴我這個訊息,我也心存感激。只是…陸道長在江湖上名頭不顯,我也想多聽聽不同人的意見…”詹臺立刻明白老吳的言外之意,不由心裡噎了一下,一方面為自己在江湖中的超然地位有些沾沾自喜,一方面又多少對方嵐有些同情。世人對女子要求甚高,同等能力之下,女人想依靠能力揚名立萬,要比男人艱難得多。就好像方嵐,機靈聰明敬業又認真,業務能力也不差,對他手上的法器知之甚深瞭如指掌。可是江湖上有關她的訊息,卻從來都是些陰山十方傳教妖女的傳聞,和圍繞著那張出眾的面孔的花邊新聞。老吳想必在方嵐拜訪之後,特意著人打聽過。打聽到的,都是些圍繞著方嵐的流言蜚語。老吳雖然感激她,但是對她的業務能力並不信任,這才專門找到詹臺來探訪吳悠失蹤一案。吳悠搭乘的立珊線途徑中南湖南兩所大學。高校自來多傳言,公交車撞鬼的故事被傳得有板有眼。老吳就算曾經是一個純粹的唯物主義者,在看到方嵐給他展示的那張詭異的杜鵑花的照片之後,也忍不住對兒子離奇失蹤的真相產生了懷疑。 梅溪湖詹臺盯著那張杜鵑花的照片看了許久。灰藍色的椅面破舊已有了裂紋,杜鵑花瓣顏色暗沉,像一片深紅色的血漬。詹臺皺著眉頭思緒飄遠,不知為何竟憶起讀初中的時候,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