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臺想到這裡,突然想到方嵐和幼卿出事的那天晚上,漆黑色的長眉緊緊蹙在一起,神色也帶了凝重。方嵐知他明白,衝他點點頭,說:“沒錯。”那天晚上,幼卿說了好,又伸手將她抱了一抱。方嵐狂喜之後又有些空落落,側身躺在床上半晌睡不著。她幼年的陰影造就強迫症,越是睏倦越是反覆回憶自己是否將門鎖好,想得多了,記憶便越模糊。反正也是睡不著,方嵐乾脆起身,又去鎖了一遍門。她和幼卿在一起的時候,本來很有安全感,並不會再向門上加一個玻璃杯。可是那天晚上,鬼使神差,她從酒店的洗手間裡,拿出一隻玻璃口杯,掛在長條的門把手上。做完這些,方嵐長吁一口氣,像是終於安了心,回到床上一覺睡到天明。可她早上睜眼,床上再沒有了幼卿的身影,連同衣櫃裡他的行李、衣服、手機、錢包,通通消失得一乾二淨,彷彿昨晚和她同床共枕的那個人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覺。可偏偏,套在門把手上那個玻璃杯,她親手放上去的玻璃杯,還紋絲不動地在那裡。原封不動。詹臺一直沉靜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異樣的表情,像是長久以來 立水橋“那你現在相信我嗎?”方嵐一眨不眨盯著他,屏住了呼吸。詹臺沒有片刻猶豫:“當然。”“我當然相信你。”方嵐緊繃的肩膀瞬間鬆懈,心中大石落地,臉上隱隱約約透出如釋重負的輕鬆。詹臺低頭看她,輕輕嘆息,倒又明白了一些她一直以來的心結。她藏得那樣深,未必是像自己先前預料的那樣不信任他。恰恰相反,她是怕真相講出來之後,旁人不信她。果然,躊躇片刻之後方嵐再開口:“幼卿剛剛失蹤的時候,我也找過很多人……警察也好,偵探也好,朋友也好。可是玻璃杯這個證據太薄弱,我和幼卿之間關係也很尷尬。大家嘴上說著安慰的話語,但我清楚,他們心裡多半是並不相信的。”前情後事太過匪夷所思,事不關己的旁人聽到,總會傾向於最簡單的那個答案。大約,到現在還相信她,還在一直幫她的,就只有她的大學同學阿玲了。現在,還要加上一個他。詹臺看她的眼神滿是毫不掩飾的憐惜。方嵐卻有種被人撕開觀賞般的難堪,兩頰漸漸不能自控地升溫。她咬牙,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感受到他的睫毛在她掌心小刷子一樣輕輕滑過。“別這樣看我。別可憐我。”方嵐輕輕說,“我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眼前一片黑暗,可是心底卻是從來沒有過的清明。詹臺緩緩伸手,也不拿開她的手,卻把掌心輕輕地覆蓋在她的手背上。溫柔卻堅定。方嵐出溜一聲,想將手抽開,他卻握緊了不讓,沒受傷的那隻左手鋼鐵一般堅定,語氣卻比大海還要溫柔:“你以前來過深圳嗎?”方嵐當然來過,幼卿失蹤之後她數次來此尋人,盡皆無功而返。深圳於她,並不是一個擁有美好記憶的城市。詹臺卻像半點也未察覺,溫柔又帶了幾分趣味,寥寥數語卻引人入勝:“靠近蛇口有家青年旅社,名字很好聽,叫海上未央。風景也不錯,晚上站在露臺上,看得到山也看得到海。”他要解開她的心結,再不要慢條斯理徐徐圖之。他要一劑猛藥,讓她枯木逢春忘卻舊事,從此坦途一片未來光明。“這次回來,我帶你去住。老闆與我熟識,能給我們好折扣。”他輕輕地說,屏住呼吸。他描繪的景色這樣誘人美好,讓她也不由心馳嚮往。方嵐想了想,卻又翹起嘴角打趣他:“老闆與你熟識,多半是這客棧鬧過鬼撞過妖哇。聽你這樣一說,我倒不敢去住了。”詹臺心情大好,眼睛亮得透徹:“瞎說,難道我就只會捉妖抓鬼嗎?你年紀輕輕,入行又短,想是沒聽過道上詹小爺我獨具慧眼的名頭?就不興人家家裡淘來古董寶貝,請我好吃好喝賞賞古玩鑑鑑真假?”她一擊未中被他反攻,不肯認輸還在嘴硬:“……什麼古玩?別是陰山血玉才是真……”話音未落,被他一把呵在胳肢窩,作勢要從身後拿出白骨梨壎:“一物降一物,我說不過你伶牙俐齒,就只好吹個曲子給你聽。”她笑著躲閃,恍惚間突然意識到自己上次這樣毫無心機笑得開懷已是很多年前。詹臺在此時停下動作,又問了她一次:“你想不想去住?”想住,自然是想住的。能看山也能看海。可她不能去住。方嵐微微搖頭,露出遲疑神色。他以為她還在顧慮酒店,執迷於這些年來寧願餐風雨露也不願下榻酒店客棧的心結,霎時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從頭到腳都結了冰。但她下一秒,說:“青旅雖好,但都是上下鋪,你胳膊有傷,住起來不方便。”“更何況,青旅都是男女分開,浴室也是公用。我要照顧你,也很麻煩。”方嵐深深吸一口氣,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休息好了,傷口才能癒合得更好。要不然,還是找一家安靜點的酒店?”一秒鐘前他如身陷寒窯,可她這一句話之後,他又像被瞬移到四季如春繁花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