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將小小的白色建築遮得密密實實,遠遠看去陰森恐怖。廁所前方不遠,便是小小的白邊黑底的噴水池,詹臺進去之後,幾乎是同時,噴水池中央噴出三注水花直直指向天空。“像三柱線香。”方嵐輕輕說,她看著白色的水柱和白色的圓頂男廁所,平白無故想起陸叔叔出殯那天,她陪在幼卿的身邊看他打點一切,陪他點上三柱線香,敬在陸叔叔白色的墓碑前。方嵐毫不猶豫抬腳便走,她到了這一刻,才意識到自己怕極了詹臺出事。樹上嗡嗡有蟬鳴,地上遍灑斑駁樹影。乾淨整潔的洗手間裡涼風習習,卻並沒有一個少年清雋的身影。洗手池乾乾淨淨無一滴水滴,白色的小便池後是兩間小小的廁所隔間,她走兩級臺階,輕輕推開硃紅色的大門,卻什麼都沒有發現。空空如也。沒有詹臺。方嵐雙膝一軟,霎時跪倒在地。下一秒鐘手已將揹包卸下,伸手去掏那碧盞雲蠟。“你放心,我找你回來。”她半滴眼淚也沒有,心如磐石,掌心卻已被指甲掐出血痕:“我就是死,也找你回來。” 薄扶林碧綠的小碗放在地上,再倒半碗化屍水。一小塊晶瑩剔透的白色蓮花浮在水上,小小一簇火苗在水中搖曳,飄來一陣若隱若無的香味。方嵐靜靜地看著那一簇火光,只覺得自己疲憊到了極點。自詹臺進來之後,她一直守在門外,連只蒼蠅飛出去都不會錯過。洗手間再無別的門,只有牆上一盞小窗,窗上還橫七豎八數根柵欄圍得嚴實,只中間一個工字型的小孔,再沒有可能鑽一個人出去的。一次兩次都是這樣,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消失在面前。方嵐到這一次已是波瀾不驚,只想著大不了以命相償。她心如止水,眼睛盯著那簇火光,眼皮子卻覺得越來越沉下去,一簇火光漸漸變成一片暈黃,手腳痠軟頭重腳輕,就連呼吸也越來越重。方嵐是被凍醒的,雙膝以下彷彿浸在冰水中,凍得發麻。她剛剛一睜眼,才發覺自己坐在了馬桶上,面前一扇硃紅色的門,半遮半掩著。詹臺若是此時回頭,就會發現方嵐和溫碧芝的屍體坐在相對的隔間裡,像鄰居一樣排排坐。可他此時正與匕首菜刀鬥得驚險,方嵐剛剛緩過些精神,一眼就望見他流著血的右臂,拖起發麻的腿奔了過去。身邊法器無一趁手,她本能地舉起揹包來擋菜刀圍魏救趙,就這樣陰差陽錯之下,才保了她和詹臺二人無虞。詹臺聽到這裡皺了眉頭。碧盞雲蠟是後來才燃起,倒是極好地解釋了為何有兩個房間,一生一死。他一開始被困在此處,並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反而是後來水聲越來越盛,才引出來殺死溫碧芝和阿ark的菜刀和匕首。那水聲,想必就是碧盞雲蠟的化屍水。殺機是方嵐為了找他點燃碧盞雲蠟之後才出現。可是他踏足此地就憑空失蹤,這又是為了什麼?詹臺閉了眼睛,細細回憶前情往事,從他下了飛機開始一點一滴發生了什麼,像過電影一樣在腦海裡梭巡。一條長街上的小中介,守在門口等她的時間,樓下看門不許他進入的阿叔,和碧盞雲蠟徐徐燃起時躲在門口的方嵐。不,這一個個畫面沒有疑點。他和她在一起一貫謹慎小心,從來也沒有露過半點蛛絲馬跡。比這還要早些。秦福派出的司機一路將他送到口岸,他站在“香江明珠”的大堂裡提著膽子替秦福看風水,虛與委蛇套秦福的話。不,比這個還要再早一些。詹臺猛地睜開眼睛,眸中精光一閃而過,幾乎是一躍而起握住方嵐的肩頭。“青雀白鵠舫,四角豹子幡,魚龍悲嘯中,漢江夜漫漫。”他的聲音發顫,半是激動半是緊張。“我知道這裡是哪裡了。我知道我們是怎麼進來的了。”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昨天下午,他自深圳機場趕往羅湖口岸。為了見到秦福本人,詹臺當著口岸裡駐守的兩個小嘍囉的面,召出了一臂的青豹。“我也是著急,不想再耽擱。”詹臺譴責地看著她,語氣卻溫和:“其實也是,我要是再耽誤半小時,再趕過來的時候,你就出事了。”“其實也沒什麼。我們行走江湖,掌心抹磷粉對搓便能起火,說穿了跟魔術師的職能差不多,沒什麼大不了的。”詹臺輕描淡寫。方嵐倒是很早之前就見識過這樣的藍火,還曾經被遊方術士耍過類似的滑頭騙走了錢。她吃過虧就去查,才發現這玩意說穿了,跟山間鬼火一樣東西,磷化氫而已,四十度就能燒起來,再沒什麼稀奇。可是鬼火能燒,卻難被肉眼看見。詹臺青天白日裡使出這麼一招,滿臂幽幽藍火順著肩膀而上,在他肩頭撲出一隻巨獸的模樣,哪裡是擦了白磷就能有的效果?詹臺也知道她不信,兩人目光對視許久,還是他先敗下陣來,說了實話:“……只有幽火不夠懾人……情急之下,我只能拿一盅化屍水澆上整隻手臂,掩下一身的陽氣。磷火漸起,再召小鬼,精魄形骸附於鬼火之上,最終化為一隻豹頭幽焰。”方嵐氣得腦袋發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