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色的鐘佔據了半面牆。詹臺湊近去看,更發現那鍾畫得栩栩如生,上半截畫了三十六天罡,從中間直到鐘擺又細細畫了七十二地煞。天罡北斗都上了,還特意畫在鎮魂棺裡,可不是為了將惡鬼妖孽永生永世鎮壓在此?鐘聲餘韻片刻消散,溫碧芝和未知身份的白衣女鬼像是天空中的浮塵,隨著漸漸涅滅的鐘聲,雲煙一般漸漸黯淡下去。詹臺想起她二人消失時的場景,後糟牙暗暗咬緊。對待兩個死於非命的女鬼,要用上這麼狠厲的招數,不是心虛,又是什麼?他搖頭不再多想,手指慢慢攥緊成拳,下定決心般轉過身對方嵐輕聲說:“阿嵐,準備好啊,我要開始了。”他明明比平時溫柔許多許多,方嵐心裡卻撲通一聲沉了下去,剛想朝前走來,卻發現他左臂高高掄起,手中不知何時,多出那一透明瓶子的化屍水。方嵐心頭巨震,下一秒鐘就看見詹臺掄起胳膊,狠狠將化屍水砸向牆上的血鍾。透明的水柱從瓶中噴灑而出,卻在接觸到空氣的那一瞬間燃起巨大的火焰。橘紅色的火焰,順著水柱蔓延到牆上的血鍾,沿著那片猩紅色的軌跡熊熊燃燒,灰色的牆壁上霎時騰起一座燃燒中的紅色巨鍾。詹臺的臉映在橘紅色的火焰之下,妖異的美麗卻有恬淡的表情。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牆面,桃木劍挑上天空,黃紙符像是紛紛揚揚的雪花碎成一片片,在撲面而來的熱浪中被吹上天空。方嵐站得遠些,卻也瞬間感覺到撲面而來的高溫熱浪,身體裸露在外的面板火辣辣地痛,雙臂幾乎是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她撲到水池邊,水龍頭中卻沒有一滴水。熱浪穿透她的面板到達了她身體裡,她的喉嚨被灼得生疼,呼吸不暢,下意識地不住咳嗽。方嵐咳得滿眼淚水,下意識地想她都這樣,詹臺豈不是更要難過。詹臺確實更難受,可那煎熬卻更像是心理上的。生人被當做死魂鎮在鎮魂棺的血鍾裡,教科書上從來也沒有寫過落到如此境地要如何自救。他無計可施便只能盲賭一局以毒攻毒,拿火焰的至陽破血鐘的至陰。化屍水叫化屍水,卻並不是水,而是新亡屍體,趁著魂魄還未徹底離體,連肉身帶魂魄一起淬鍊出至毒的屍油。一瓶子屍油潑在那血鍾之上,火焰熊熊,詹臺雙眼通紅,口中默數出聲,盼著自己賭嬴一場。晨鐘暮鼓敲夠一百零八下。詹臺的眉梢灼痛,伸手一摸才發現熱氣燎著了眉毛。他剛剛數夠了一百零八下,可局卻未破。火仍是火,斑駁的樹影像是毫無變化,透過火光照在地上,像畫上去的一般。門也仍是門,推開之後便是鏡面一樣的另一個房間,熱辣的火浪滾滾撲出,生生將後路封死。詹臺能放這把火,心裡原本還有八成把握。棺材裡面,能燒的東西能有幾多?再不濟,屍油燒盡火就停了。他右手受傷,不敢再賭會否還有下一輪碧盞雲蠟的絞殺,這才奮力一搏。卻沒料到妖火詭異,沿著牆上那面血鍾竟然往上,蔓延至天花板,分明空無一物的天花板頂,此時卻一片妖豔的火海,火星零零散散從天而降,像下了紅雨一樣。詹臺轉過頭沉下臉朝方嵐跨來,左手攔腰將她一抱,單手託著她的腰將她往牆上那面小窗上塞去:“你人瘦腰肢也軟,試試鑽出去!”他肩膀寬厚,被她雙足踏在肩膀上卻像是一絲重量都沒有:“就是鑽不出去,探出去呼吸新鮮空氣也是好的!”方嵐卻軟成一團,融化了的泥人一樣順著牆壁滑了下來掉進他雙臂之間的方寸之地:“我能進來,就沒打算一個人出去!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我再不濟,也不能不講江湖道義。”他還想再掰著她的肩膀把她送上去,卻因著右臂受傷被她泥鰍一般脫開。“別認命!詹臺別認命!我們都能活,你別光顧著我。”她撲在揹包上,虧得長髮在獄中早已被剪短,否則現在一頭烏髮必定不保,早已被火浪燒起來。“骨壎,你吹啊!”她邊翻邊吼,手裡隨手揪了一把糯米一把綠豆向天花板上的火海拋去,又翻到明火小鼎,拼力一揮將小鼎砸向牆上的血鍾。詹臺汗溼浹背,喘著粗氣,骨壎攥在手中,胸腔卻已疼痛難忍再難吹動,手上一滑,光潤的骨壎叮地一聲滾落在地,他跪地想去拿,卻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汗水迷住了眼,詹臺朦朧中看到的最後一眼,是方嵐拼力一撲,掙到他的面前。“中暑?這麼說的?”詹檯面帶驚疑,還沒有完全清醒。“對,保潔阿嬸發現我們的時候,咱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周身大汗像陷入昏迷。保潔阿嬸報警,由救護車送我們就醫入院。”方嵐情況好過他許多,她在救護車來之前就已經慢慢清醒,再去看詹臺,看見他呼吸平穩,除了一身大汗之外也沒有其他異常。“我記得你那時候眉毛明明被燒傷,可當時細細一看,卻沒有看到任何灼燒的痕跡,這才知道你應該沒有事情。”方嵐輕輕籲一口氣。詹臺垂下眼眸,想了片刻,說:“火是我捏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