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臺歪著頭想了想,問方嵐:“你有想去的地方嗎?”方嵐像是專門等他問出這句話似的,立刻開口說:“有。”島上巨樹枝繁葉茂,在昏暗的燈光下陰影斑駁,更顯得本來就歪七扭八的小路格外陰暗。方嵐握著手機導航,卻並不像是 蓮架山方嵐的電話接了很久。詹臺袖著手,斜倚在奶茶店的放在街邊的招牌上,一眨不眨地看她。美人如玉,皺著眉頭接電話的樣子一樣盈盈動人,最開始的時候她只是偶爾說幾句話,慢慢卻像有些激動起來,長串長串地飈句子。詹臺以前從來沒有覺得,粵語竟然這樣好聽。她的聲調壓得比平時更低,語音婉轉百轉千回,聽在耳中有別樣的風情。聽說粵語接近古語,有九個升降調,唱歌一樣。詹臺有一搭沒一搭地想,只覺得此時歲月靜謐,風光無限,一時只願時間能夠停下來。果然暗戀一個人,就是陪她去墳場都甘之如飴。詹臺自嘲地笑了下,倒有些感慨自己口味與眾不同,越是嗆口小辣椒越是動搖他心。也是,自己就是個風雨飄揚的夜歸人,難道還喜歡個溫柔乖順的女孩子,每晚回家能給自己留一盞橘燈不成?他這麼半真半假地安慰自己,倒又顯得心裡的那一絲求而不得的苦楚淡去了些。方嵐終於住了口,嘆了口氣收起了手機,無意識地向前走。詹臺站起身,大步邁起來,兩下趕到她身後,問:“怎麼了?”她的目光卻閃爍,猶疑著說:“唔,有個案子。”詹臺來了興趣。如果她坦坦蕩蕩不遮不攔跟他說有個案子,他也許也就不在意了。偏偏她卻像是有意隱瞞,語氣猶豫,倒生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剛剛才幫過你的忙,轉頭就忘了?嗯?是不是沒良心?”他半真半假,帶了些調侃,輕笑著說,“想一個人發財啊?”方嵐勾了唇角,搖了搖頭:“沒錢賺的。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案子。”詹檯面上絲毫不顯,心裡卻早已是失望和難捨的情緒夾雜在一起,悶悶堵在胸口。他定了定神,努力裝作若無其事:“我最近手頭也沒什麼事,要不陪你一起去唄?”方嵐一愣,像是他的堅持十分出乎她的意料似的,抬起了頭,眼睛裡就帶了審視的眼光,緊緊盯著他。她像個絕境中的困獸,滿身尖刺和警惕,就連身上的服色也時不時提醒,她在為曾經的戀人守貞。詹臺唇色泛白,只覺得自己如履薄冰,像是下一秒就會暴露出自己那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他特意壓粗聲音,掩飾著說:“好歹朋友一場,互相有個照應不是?你這人眼光不錯,接的案子都挺有些新意。我還挺感興趣的。”方嵐像是聽信了他蹩腳的藉口,鬆一口氣放下戒備,微笑著解釋:“真的不是什麼有意思的案子,只是為了和老朋友在一起聚聚罷了。”“而且,不是我要拒絕你。我要去香港,得提前辦港澳通行證。你有嗎?”詹臺倒沒想到這一茬,頓住腳步,嘴巴張成雞蛋的樣子,也只能洩氣地說:“沒有。”夏末秋初的重慶,是一年中詹臺最喜歡的時節。陽光正好,傍晚已不那麼熱,卻還帶著夏天特有的喧鬧和慵懶。詹臺回了山城,卻很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憊懶勁兒。他手頭的案子明明積壓了許多,卻不知為什麼犯起了拖延症,越是被催著趕著越不願動手,難得的不上進又沒追求。老白最近手風順,見了他也不像耗子見了貓似的躲了,反而前前後後來找過他好幾次。客人求到了老白的頭上,他酒足飯飽灌了幾口黃湯,拍著胸膛說事情包在我身上。可詹臺憊懶不開工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送上門的錢他耍起大爺脾氣不要哇,老白只恨沒跪在地上求他趕緊提槍上陣。連著求了好幾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老白特意投其所好,洋洋灑灑說了好幾個詭譎棘手旁人都不肯接的案子,才吊起了詹小爺的好奇心,俊眉輕挑,漂亮的丹鳳眼慵懶地抬起來:“真這麼邪乎?”老白一骨碌湊過來,蹲下身子,綠豆一般的小眼睛晶晶亮,誇張地說:“詹哥,信我。我兒豁嘛。”詹臺眉頭一動,翻身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一把抓過沙發扶手上放的襯衫,懶洋洋套在身上係扣子:“諒你也沒這個膽子騙我。”老白大喜,樂陶陶地搓著手。詹臺自來看不慣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哼了一聲,撂下一句話來。“不過,辦這案子前,我得先去一趟出入境管理局。”“辦個港澳通行證。”詹臺賭氣一般,沒頭沒腦地說。老白介紹的案子,倒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挺有點意思。青鳳路上一間正在拆遷的民居,一座四層樓高的小磚樓,拆遷的時候,遇上了些麻煩。先是入場的施工隊工頭在工地現場被一塊從天而降的磚頭爆了頭,幸好送醫及時,否則連命都保不住。再便是動工之前,屋內陰惻惻停了數只不知何處而來的野貓,咪咪喵喵叫得人心慌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