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臺皺著眉頭看她,看她眉眼之中流露出的一絲戾氣,半是安撫半是批評:“我知道,你年歲不大但是經歷過很多難熬的事情。人在困境和逆境之中,不免會常遇到些拷問人性的境遇。黑暗的一面見得多了,再要保持赤子之心就很難,有的時候也難免疑心重些。”“所以,我理解你。”他苦笑了一聲,自嘲道:“我出來闖蕩的時候也很是遭受了些白眼和欺騙。不過,總有一點我是信的。這世上,特別好的人和特別壞的人都沒那麼多,大部分人都是些平凡的普通人,有著最樸素的善惡觀念。”“知善知德知人性,尊重生命,這就是最樸素的正氣。這,大多數人還是不難做到的吧?”詹臺攤手。“借人間正陽之正氣,就是為了以極陽養至陰,以正氣誘邪靈,這樣才能憑空脫世一艘冥王船,才能將請邪靈上王船,再堂而皇之地送走。”方嵐細細思索片刻,轉身說:“以正氣誘邪靈?正氣自然是三萬前來參加演唱會的普通人帶來的,那邪靈,難道是失蹤的田友良和張大川嗎?”詹臺神色嚴肅:“不錯。張大川和田友良必定曾經做過為天理所不容的邪惡之事。既然是一場送瘟神的祭祀,選擇的祭品必然會是大奸大惡之徒。這也是為什麼十餘年來,體育場曾迎來無數場演唱會,但是最終失蹤的人,卻只有田友良和張大川兩人的原因。”詹臺頓了兩秒,語意遲滯:“這也是今天晚上你我同在演唱會現場,我看到了冥王船,你卻不曾看見的原因。”“因為,我身上背了人命債。”詹臺苦澀地說。那一團團黑色霧氣凝聚在他胸前,幻化成他幼年時曾經目睹過的,師父害人性命奪來的那幾只法器,提醒著他身上需要償還的一件件血債。他神色越發難過,方嵐眉頭緊鎖,不由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手臂。“可你最終沒有出事。”方嵐低聲說,“可見是非曲折正義公理早有定數,冥王船並沒有選擇你作為祭祀品,可見你並非大奸大惡之徒,只是出身不好罷了。”她話鋒一轉,又說回張大川和田友良:“他們兩個不過是二十歲的大學生,又怎麼會是大奸大惡之徒呢?”詹臺想了又想,還是掏出手機打給宋書明:“哥,想請你幫我查兩個人。”詹臺原本還以為查案底需要花很久,哪知道隔了兩天宋書明就遞了訊息回來。“啊?沒案底? ”詹臺有些吃驚。“沒有,乾乾淨淨清清白白,並無犯罪證明都可以。”宋書明說。方嵐原本也預料到這種情況,勸詹臺:“如果有案底,查失蹤案的時候就會 學院路盛夏的晚上,是一年之中網咖生意最好的時間。正值暑假,放假回家的學生三三兩兩聚集在網咖裡包夜打遊戲,享受著空調冷氣和送到手邊的冷飲。“包夜只要十二塊一晚上,星際、cs、紅警,隨便哪款遊戲都能讓人通宵在網咖裡奮戰。”方嵐像是陷入回憶中,眼神有些朦朧,轉過頭去衝詹臺勾勾嘴角。“你那時候還小,肯定一點印象都沒有。我那時候已經八九歲,記事了。”方嵐嘆了口氣,繼續說。“我們讀的小學不算好,在學院路上出了名的沒人管教。每到放學,校門口都聚集著打扮得怪模怪樣的小混混,嘴裡叼著煙。”“說是小混混,其實不過是高年級的輟學不念的學生。家裡沒人管,又想找點錢去網咖包夜打遊戲,就在校門口攔住穿得整齊的低年級孩子,嘴裡罵罵咧咧,多少總能摳出點錢來。”她說得平淡,詹臺卻聽得極為敏感。方嵐說“我們”,那個“們”,是誰?詹臺狀作不經意:“你長得這麼漂亮,肯定很招眼吧,被攔下來過嗎?”方嵐似笑非笑回頭看他,想了想,也不再瞞了,說:“對。也被攔下來過。”詹臺沒想到她答得這麼幹脆,張了張嘴想繼續問,又多少覺得像在揭人傷疤一般。方嵐倒沒介意,垂下眼簾繼續說:“我那時候才八九歲,又瘦又小灰頭土臉,哪裡稱得上漂亮?被攔下來也不過是因為看著老實不會告狀罷了。”“我年齡小,性子卻已經很倔了,硬梗著脖子一分錢也不出,惹得人家要動手打我。”她深深地吸一口氣,像是在下定決心,顫著聲音繼續說:“幼卿和我日日一起上學放學,就站在我身邊,看到我要捱打哪裡還忍得住?比我還矮半頭的小男孩,二話不說就撲上來……”她哽住了,不再說話,只能聽到濃重的呼吸聲。詹臺的心也像被她沒說完的那句話堵住了,悶疼暗痛,彷彿一顆顆砂礫塞在心臟中,只要再多想一分,血肉就被磨得生疼。好在方嵐停頓片刻,終究還是沒再繼續說下去,轉頭說回田友良的案子。“出事那年,田友良只有十一歲。最開始的時候還曾經被校門口的小混混劫走過錢。可後來,田友良在網咖通宵打遊戲的時候遇到了小混混頭子,還做了隊友。一來二去,竟跟這些小混混處得不錯,漸漸開始稱兄道弟。”“父母都在外地,他由爺爺奶奶帶大,雖然家裡並不缺錢但一直缺人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