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道很長,齊謹逸眼睛看著車前,左手伸過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掐到自己,笑著說:“省點讚美,留到他們面前說。”凌子筠難得沒嗆回去與他拌嘴,熄了聲音,看著車子繞過噴泉,駛入車庫,發動機的響聲止息,車門開啟又合上。直至與齊謹逸攜手站到大門前,他似是感慨地軟軟嘆了一聲:“……好快。”只簡簡單單兩個字,可能說的是他的心跳聲,可能指的是這一段車程,齊謹逸卻知道不是,他微微低下頭看他,聲音很柔很能定心:“不要勉強,如果你覺得進展太快不妥,我們可以現在就回去。”在嘆出那聲好快時,凌子筠的確有想逃離的衝動。他才十七,未及成年,心性未定,前路仍長仍漫,卻如同坐上了極速賓士的列車,在短時間內與另一個男人相識相戀相愛,與他執緊著手,一同站在這裡,就要叩響那扇寓意沉重的大門。他是否太過卑劣懦弱,想要的東西很多,想要溫柔想要安心想要將來想要愛,但當有人將他想要的一切都雙手奉到他面前時,他又卻步想退縮。見他沉默,齊謹逸不急也不催促,靜靜地站在他身邊,等著他的回應。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仍久久不語,齊謹逸在心中悄悄嘆氣,正欲出聲道歉說是自己太急,凌子筠突然轉頭吻了吻他的嘴角,不滿地催他開門:“快點啊,別讓你家人久等。”-揮手讓管家去做自己的事情,齊謹逸自己牽著凌子筠進了飯廳,表情輕鬆隨意地跟幾人打招呼。確如齊謹逸所說,在場的只有四位長輩,桌上的菜式也家常,凌子筠看著只在小時候遠遠見過一面的蔣君沙和齊雋英,把姑婆姑丈四個字嚥了回去,禮貌地叫了一聲:“伯父伯母。”不等兩位大家長應聲,齊謹觀先一步笑了出來,被溫雨嫻輕輕瞪了一眼,趕緊作正色狀:“阿謹,快帶子筠來坐。”兩人入了席,齊家用飯沒有食不言的規矩,蔣君沙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齊謹逸,權當他是透明人,只給凌子筠佈菜,邊隨意地問他一些學習上的問題,凌子筠不卑不亢地一一答明,又贊菜色好味,乖乖巧巧生生性性。雖然親戚身份尷尬,但他表現得太乖,又是知根知底的正經小孩,齊雋英也不好扮黑臉,簡單問了他本人一些對將來的規劃,也就喝著湯不說話了。齊謹觀打量著凌子筠,怎麼看都比當年那個只逼齊謹逸出櫃,自己卻不出面的林睿儀來得順眼討喜,笑著跟齊謹逸推杯換盞,意在讓他今晚留宿齊宅,溫雨嫻則一直噙著笑給兩人佈菜,不時問一些兩人相處時的小事,活躍著氣氛。一餐飯吃得還算和樂融融,凌子筠心知真正的關卡還沒過,等蔣君沙叫他和溫雨嫻去客廳坐坐,齊雋英卻叫齊謹逸去一趟書房的時候,他忐忑的心反而安定了下來,看了齊謹逸一眼,互相交換一記安撫的眼神,便各自奔赴戰場了。說來好笑,那一瞬他竟真的生出了幾分慷慨赴死的覺悟和豪情。在沙發上坐下,蔣君沙優優雅雅地抿著杯中紅茶,看了坐得拘謹的凌子筠一眼,半晌後還是忍不住嘆了一聲,讓他放鬆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算啦,阿謹這個人,做什麼都由著性子來,其實十年前我就知道總會有這樣一天,只是你們這些小輩啊,真是越來越離譜了……”書房裡的氣氛遠沒凌子筠想象中凝重,齊雋英只是甩了一疊紙在齊謹逸面前,沉聲開口:“知道管不了你,也懶得管你。凌家已經鬆了口,這一份是子筠應得的,其他的都歸他堂哥了,將來若是你們分了手,你叫他不要後悔!”“知啦,”齊謹逸呷了一口茶,怕把齊雋英氣出好歹,沒說先前自己對凌子筠做出的保證, “多謝老爸。”這的確是一件醜事,但當事人都不怕醜,那還有什麼好說?齊雋英差點想像十年前那樣拿桌上鎮紙砸他,極力忍住了衝動,皺著眉擺擺手:“滾去佛堂跪一個鐘,別在我面前礙眼!”-又講多了幾句,蔣君沙靜下來喝茶潤喉,定定地打量著凌子筠,他一件淺色針織衫配駝色長褲,十足天真少年模樣,教人不忍心苛責苛待。兒孫自有兒孫福,性向不同本就行路難,她聯絡到自己的兒子,推己及人,也不想給他再增磨難,只又嘆了一聲,語重心長地說:“你啊,要對自己選擇的路負責。”凌子筠認真地點頭表示知道,又請她放心,說自己都已想好。點到即止,蔣君沙口頭上又不輕不重地抱怨了幾句,語氣卻都和緩,連敲打凌子筠的意思都沒有,不多時就變成了閒話家常,甚至開始以伯母自稱,凌子筠愣愣怔怔地應聲,想偷偷掐一下自己看是不是在做夢。正講到校園生活,溫雨嫻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事,關切地問了一聲:“現在在學校裡應該沒人來找麻煩了吧?”凌子筠又是一愣,不知道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遲疑地嗯了一聲。蔣君沙即刻蹙起眉頭,問:“怎麼回事?”“阿謹之前請我喝茶,找我要他們學校學生的檔案,說是……”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