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謹逸跟林睿儀在一起的時候不過十五六歲,兩人都衝動又要強,愛意來去洶湧,分分合合數次,最後止步於互不妥協。他剛成年時家裡父母鬧離婚,林睿儀又日夜逼他出櫃,內外交困,最後他耐心耗盡,跟家人出櫃後決然分手,林睿儀以為他不過說笑,負氣去了北美等他來挽回,不想他直接與自己斷絕所有聯絡,飛去英國讀書。沒有太過深刻的愛與恨,無甚特別,不過尋常。但無論當時如何,往事在時過境遷後再重提,總會帶上一層被柔和美化過的濾鏡,齊謹逸說話一向和氣,氣氛漸好,林睿儀把握著談話的節奏,逐漸把話題從回憶過去轉移到設計將來。“我們還說要一起北歐,好天真啊那時,”林睿儀撐著臉頰,眼裡有恰到好處的憧憬,“你說我們還有沒有機會一起去?”你現在也挺天真的。凌子筠想。去也是跟曼玲去。他置身事外地看著斜角對坐的兩人,曾經親過愛過,一同度過幾段風花雪月,如今卻疏離生分,講出的樁樁往事都好似過期罐頭,食之無味,一個進一個退,話題來來往往都撞不到一起,拉不近一分距離,不禁覺得可嘆。又想,少時愛人總是天真爛漫,火氣夠足又不知什麼叫讓步,像他們二人這樣可能才是校園戀情的標準結局。如果結局都會變成這樣,那他是不是該慶幸葉倪堅高抬貴手,放他一馬?性格使然,他不似齊謹逸般拿得起放得下,想到葉倪堅就不免情緒低落,找不回當時意動的欣喜滋味,連動情的起因都想不起來。他悶悶出神,叉尖戳著西蘭花不動,齊謹逸以為他實在不愛吃,自覺地將西蘭花都叉到自己盤裡,又想起還沒回林睿儀的話,便歉意地笑笑,出於禮貌沒把話說絕:“你工作那麼忙。”沒說絕就是有餘地,有餘地就是有機會,有機會就是勢在必得。林睿儀一向喜歡得寸進尺步步緊逼,他含笑望向齊謹逸:“有年假啊,可以請出來。”又同樣含著笑意看向悶不做聲的凌子筠,“對不對?”得寸進尺不是壞事,得意忘形才是。他說話的同時親暱地拍了拍凌子筠的背,並沒收著手上的力氣,正好拍在凌子筠背上的傷處。凌子筠被痛感喚回心神,他一向能忍痛,沒說什麼也沒出聲,只是嘴角沒了那點弧度,抿了起來,垂下了眼睛,長睫毛蓋住眼裡的情緒。“埋單。”齊謹逸突然放下叉子,喝水清口,把信用卡遞給拿賬單來服務生,也沒看錶,“不好意思,電影快開場。”林睿儀一愣,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腕錶:“……不是說八點半?還有四十五分鐘。”“抱歉,還要帶阿筠吃甜品。”齊謹逸接過服務生還來的信用卡,對他點點頭,“改天再約。”他拉起凌子筠的手腕,不再看林睿儀,兩人出了餐廳。-一路走到露臺,齊謹逸才停下腳步,皺著眉拉開凌子筠的衣領,問:“他是不是弄痛你了?”“有一點,但還好。”凌子筠沒打算幫林睿儀開脫,他明明聞見自己身上的藥味,不拍手不拍肩卻偏偏要拍他的背,能無辜到哪裡去。害小孩無辜受罪,齊謹逸眉頭不展,誠摯地替林睿儀向他道歉,又說:“對不起,我也不該讓他跟我們一起吃飯。”凌子筠點點頭,他其實對這件事沒太掛心,被林睿儀針對的那一點點委屈也被齊謹逸果斷離席的舉動撫平,只是因為剛剛想到了葉倪堅才心情不太好,抿著嘴伸手從他口袋中拿煙出來抽。齊謹逸沒阻攔,自己也拿了一根,又幫他點火,一手小心地摸上凌子筠剛打上耳釘的那隻耳朵,姿態很溫柔:“不會有下次了。”“怎麼會有下次,你很愛跟前度吃飯?”凌子筠樂得被齊謹逸哄,一口煙氣化在風中,笑著調侃他:“有這種人作前任,你一定愛死曼玲了。”道理如同逆版的曾經滄海難為水,就好像有葉倪堅在前,與身邊的齊謹逸比較,零零總總,都讓現在的他不知當初自己為何要喜歡葉倪堅——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又在拿誰做類比,他夾煙的手指一收,晃神地望向身側的齊謹逸,某種呼之欲出的感情在腦子裡彎彎繞繞,像濃霧裹住雨滴,任風吹也吹不散,漸漸漸漸墜到心底去。“他是誤會了,才害你受牽連。”齊謹逸背靠欄杆,“我是說,不會再讓你受委屈。”意識到自己做出了太過越界的承諾,他有些煩躁地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頭髮,沒看見小孩臉上覆雜的表情。露臺下城市燈光璀璨閃爍,露臺上兩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各自想著心事,晚風又緩又涼。齊謹逸想著事情,指間的香菸拖出長長的菸灰,被風紛紛吹落地,半天后終於理清了思緒,輕聲開口:“曼玲的事……”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打斷了他想說的話,他拿出震動不停的手機,螢幕上顯示anl來電,凌子筠也看見了,他微微撇嘴,卻沒出聲嘲諷,掐了煙轉身往商城裡走。齊謹逸嘆了口氣,接起電話:“喂?曼玲啊——”蔣曼玲的聲線依舊輕快有活力,她配貨配到稀有皮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