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阿姨讓羅海遙跪在院子裡,他要是敢不跪就連著韓惜一起罰。寒冬臘月的天,還下了雨,羅海遙跪了一夜,小韓惜站在旁邊,在他手上舉著一把廢舊散架的傘,哭了一夜。直到現在,韓惜都還記得徐阿姨那張破口大罵的臉。她喜歡用最下賤的詞,最惡毒的語氣罵人,手裡經常拿著一根藤鞭,犯了錯,或者動作慢的孩子都會捱打。韓惜怕她,孤兒院所有的孩子都怕她,包括小公主郭瑩。紀堯從葉燕青家回來,站在韓惜家門口摁了下門鈴。裡面的人沒像往常一樣過來開門。紀堯打了個電話過去,對方沒接。他靠在門邊,發了條訊息過去:“怎麼了呢?”過了好一會,紀堯收到韓惜的回覆:“我已經睡了。” 韓惜抬頭看見紀堯,他已經走到她面前了,他靠得極近,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她。“怎麼不接我電話?”韓惜偏過臉去:“我手機壞了。”紀堯現在不想拆穿她,一會再跟她算這個賬。“走吧,帶我去看看你的養父母。”韓惜低下頭,小聲說道:“不用的。”紀堯好像沒聽見一件,拉起韓惜的手就往墓園裡面走。她的手很涼,像是沒有溫度,但又不是徹骨的涼,是那種沒什麼人氣的涼。他的手暖,貼著她的面板,試圖溫暖她。韓惜被紀堯拉著進了墓園,看門的老頭警惕地問道:“姑娘,沒事吧?”怎麼看,她都是被強迫著,硬拉進去的。“要不要幫你報警?”紀堯回頭看了老頭一眼:“我就是警察。”老頭明顯不信,韓惜回過頭來:“沒事,我們認識的。”老頭這才放心地繼續聽他的收音機了,嘴上還哼著小曲兒。到韓惜養父母墳墓前,紀堯將手上的花放在墓前,旁邊放著兩束,其中一束必然是韓惜的。紀堯問道:“還有誰?”韓惜答:“羅海遙叫人送過來的。”紀堯蹲下來,看了看墓碑上的字,他知道韓惜的養父母在她高三的時候出車禍去世的。他也知道這對夫妻工作很忙,很少能顧上養女。大多數時候,韓惜都是一個人在家,隨便吃點飯,就開始寫作業。與養父母最多的交流就是早上見面的那十幾分鍾。她不見得跟養父母有多深的感情,但養育之恩大過天,他們沒有苛待過她,沒有把她扔回孤兒院,她就已經很感激了。後面有一排長椅,紀堯坐下來,躺在椅背上,望著天空。路燈灑在在他身上,泛著淺淺淡淡的柔光,地上的影子投在路邊柱子上,折了個彎。韓惜站在紀堯面前:“我想回去了。”紀堯坐直身體,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韓惜自然不肯坐,她轉身,看著眼前大大小小的墓碑,目光落在養父母的碑文上:“我有時候,也是想念他們的。”紀堯嗯了聲,等她繼續說下去。韓惜坐在紀堯身側,慢慢說道:“我爸爸媽媽,他們工作很辛苦,給我買食物吃,給我交學費,還給我留了一個朝南的房間,那房間有太陽,冬天不冷。”“青春期,很長一段時間,我怨過他們對我不管不問。現在想想,其實不盡是。是生活,生活對窮人太殘忍了。他們其實已經很好了。”韓惜低頭,用腳尖踩著地上一顆小石頭,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現在看看,除了羅海遙,對我最好的就是他們了。”紀堯抬手攬了攬韓惜的肩膀,手指在她肩膀上使勁掐了掐:“你在說什麼屁玩意。”他看著她的側臉:“你把我放在哪裡了?”韓惜被他掐地有點痛,她抖了抖肩膀:“鬆手,疼。”紀堯不鬆手,韓惜抬腿在他腳上狠狠踩了一下,趁機站起來,往墓園外面走去。紀堯腳趾被踩地生疼,站起來的時候差點沒站穩。天空飄起了小雨,霧一般灑向大地。韓惜走在前面,紀堯跟在她身後,墓園傳來陣陣蛙聲。兩人都沒帶傘,好在雨也不大。韓惜走得很快,等她放慢腳步的時候,發覺身後沒了聲音,回頭一看,一直跟著她的紀堯不見了。她往周圍看了看,旁邊涼亭裡也看過,到處都沒他人影。突然眼睛上一熱,一雙大手矇住了她的眼睛。他聲音壓得低低的,變了個音調:“猜猜我是誰。”韓惜站著沒動,連反抗都沒有,只說了兩個字:“幼稚。”他其實就是看她心情不好,想逗逗她。看護墓園的人過來巡視,看見他們,走過來笑了笑說道:“你們這秀恩愛秀給鬼看呢,趕緊的,要關門了。”兩人往大門口走去,雨下得比剛才要大,不打傘是不行了。紀堯抬手幫韓惜遮雨,兩人走到大門口的屋簷底下躲雨,紀堯:“去車上吧。”他車就停在門口的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