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區的那股冷漠終於慢慢散去。“年紀輕輕的,想什麼自殺呢,活著多好。”“都散了吧,主播變網紅,不會自殺了。”“散了散了,燒飯了。”……情況剛一好轉,畫面卻突然一黑,直播被切斷了。紀堯一邊帶人出去,一邊打了個電話給法醫辦公室,讓她們隨時做好出任務的準備。南泉市經濟發展快,前些年綠皮火車線路還很多,這幾年漸漸被動車和高鐵代替了。綠皮火車線路,上午十點有行駛任務的,只有兩條線路,趙靖靖已經帶人去了其中一條,紀堯帶人去了另外一條。他們必須爭分奪秒,吳聽可能會自殺,也可能會被挾持他的喬江殺害。紀堯撥開鐵路邊的一叢叢雜草,帶著隊員一寸寸搜尋著。中午的陽光烤在面板上,曬紅了一片。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後背已經被汗水打溼了。前面一個警員跑過來:“紀隊,前方五十米處疑似出現目標。”紀堯帶人從兩側繞過去,果然看見一輛貨車,就停在鐵路邊上。車門外和駕駛座沒人,一滴滴鮮血從封閉的車廂裡往下流,滴在泥土地上,凝成一片片紅褐色。紀堯帶人靠近,破開車廂。“請法醫和救護車。”半個小時後,韓惜趕到,她跟紀堯對視一眼,兩人一同上了車廂。幾分鐘後,韓惜彙報道:“死者頭部軟組織損傷,傷及腦部神經,疑似撞擊造成的致命傷。死亡時間不超過三個小時。屍體沒有被搬運過的痕跡,這裡是 從便利店出來,韓惜往地鐵口走去,紀堯送她。他往前,倒退著走路,雙手枕在後頸上,看著她:“那天看見你在香雪亭看房子,怎麼樣,要買嗎?”韓惜將溜進唇角的一縷頭髮往後撩了撩:“還在考慮。”紀堯一邊後退著走,一邊說道:“那邊房子多好啊,離市局又近。”韓惜:“要不,讓給你?”紀堯:“不用了,女士優先嘛。”韓惜也沒打算真讓給他,她確實挺喜歡那房子的,準備週末就去籤合同,紀堯轉過身,跟韓惜並排走著,夜風將旁邊的楓樹吹得莎莎作響,路邊的大排檔老闆一邊擦汗一邊烤燒烤,下了班的白領麗人三兩成群地邊走邊聊。腳邊竄過去一隻狗,小主人牽著繩子在後面追。紀堯側過臉去,看見韓惜轉頭看了眼燒烤攤上的烤玉米,紀堯過去買了兩串,遞給她一個。韓惜已經很多年沒吃過烤玉米了,她大多數時間裡都是一個人,不愛到街上來,低頭聞了聞,一股清甜的香味飄來,勾地人食慾大開。紀堯帶她坐在燒烤攤前坐下,韓惜嚐了一口,很好吃,尤其是表皮焦黃的部分。紀堯看著她:“喜歡嗎?”韓惜點了下頭:“小時候很喜歡吃,以前餓極了的時候,我們會去附近的玉米田裡摘,然後躲到山後面,自己烤。”她為什麼要去偷玉米,又是和誰一起?但她沒多說,他也就沒問,儘管他十分迫切地想要了解她的一切。一隻流浪狗到燒烤攤老闆腳邊,大約是餓極了,探著頭想往食材桌上爬,老闆拎起邊上的一根鐵軌,打到了狗腿。流浪狗終於還是叼了根裡脊肉串,瘸著腿跑了。那狗很小一隻,看起來就比手掌大了一點點。韓惜繼續說道:“有時候運氣不好,會被抓到。”被抓到的後果是什麼,她沒說,想也不會好。紀堯看見韓惜將吃了一半沒吃完的玉米用保鮮袋裝起來,放進了包裡。“食物是很珍貴的東西,不能浪費。”她可以帶回去當宵夜,或者喂流浪狗。他能從她這句很平常簡單的話裡推斷出很多,食物的珍貴是相對於沒有食物的人而言的。看見她將那半截烤玉米放進包裡,那認真小心的樣子,他突然感到心口隱隱有點發疼。這感覺來的快,消失得也快,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品味出,這種感覺叫心疼。兩人繼續往地鐵站走去。紀堯低頭踢著腳下的石子:“週末簽完房產合同,就在家好好休息,這一週,辛苦了。”韓惜轉頭看著紀堯:“你怎麼知道我明天要去籤合同?”紀堯:“……”一時疏忽。他笑了笑:“我神機妙算唄。那麼好的房子,要我我也買。”又道,“搬家的時候,需要幫忙給我打電話,赴湯蹈火。”韓惜:“不用了,謝謝。”紀堯放慢腳步:“不用謝,人間充滿愛。”韓惜頓了一下,聲音低了下去:“那肖瑜呢,她原本不應該死的,要是那天,哪怕只有一個人,能在下面喊一聲,不要死。她大概也不會跳下樓去。”吳聽也是,最終在絕望中自殺了。或許羅海遙說的並不完全是錯的,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是冷漠的。對肖瑜的死,紀堯無話可說,到地鐵口,轉身走進了地鐵站。紀堯回到燒烤攤旁的郵筒後面,看著地上巴掌大小的小土狗。小狗有點怕人,往後面縮了縮,靠在郵筒柱子上發抖,紀堯一手將它從地上撈起來,帶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