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顧海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顧盼看清楚屋裡,反倒鬆了一口氣。屋裡雖然雜亂,但還算乾淨。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加起來只有不到五十平米,每間屋子有多小可想而知,但也算五臟俱全了。這個房子,顧盼從剛出生起就住在這裡,曾經一直住到她上大學。畢竟是自己曾經住過十幾年的家。走進家門的 老房子裡掛著的窗簾就是薄薄一層棉布,根本談不上什麼遮光。夏天天亮的早,顧盼八點的時候終於受不了照在眼皮上的燦烈陽光,無奈地翻身下床。怪不得她三十歲的時候老顧會念叨,她小時候都從來不睡懶覺,原來不是她不想睡,而是客觀條件受限。顧盼走出臥室後,驚訝地發現,餐桌上竟然擺著早飯。豆漿、糖片兒還有一個茶葉蛋。家裡只剩下顧盼一個人,顯然是老顧特地出門買了一趟早飯,放到家裡後,才出門去上班的。顧盼嘖嘖稱奇,別說她的中學時代,就連她上小學的時候,老顧也都是早上給她幾塊錢,讓她在路上買點東西吃。給她買早飯的次數,一隻手絕對數的過來。顧盼一邊大口咬著糖片兒,一邊想到,老顧肯定是因為昨天晚上的那聲口哨不好意思了,想要裝出一副靠譜爸爸的形象。嘖嘖嘖,欲蓋彌彰。顧盼兩口糖片兒下肚,眼睛就亮了,油炸的糖片兒中間薄邊緣厚,薄的地方酥脆,厚的地方綿軟,厚厚的一層紅糖覆滿糖餅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口都甜滋滋的。正是回憶裡牽腸掛肚的老味道。顧盼突然想起來,前兩年,也就是她二十七八歲的時候,創業團隊裡一個小姑娘小廖是南方人,抱怨北方的糖片兒真難吃,又大又硬又沒滋味,簡直像是在吃抹布。她當時不服氣,第二天早起親自開車轉了好幾條街,糖片兒買了一個又一個,結果真的再也找不到小時候吃的可口味道。最後她灰溜溜地去星巴克打包了好幾份早餐,拎去了工作室。不知道小廖現在在南方的哪個角落上小學……真想拎著糖片兒殺過去,讓她嘗一嘗,真正好吃的糖片兒是什麼味道!想到這裡,顧盼心中那股酸楚勁兒又想往外冒。不知道她未來的那些損友們,現在都在哪兒,以後能不能再相聚……打住打住!顧盼連忙對自己叫停,端起盛過糖片兒的盤子,想到廚房洗乾淨。結果一邁進廚房,顧盼就皺起了眉頭,怎麼這麼髒?媽呀,這樣的廚房裡做出來的飯……她吃了十幾年?顧盼將沾著油的盤子往水池裡一扔,回臥室換上了出門的衣服。2007年,距離阿姨幫之類品種繁多的家政app出現,還有好多年的時間。顧盼上輩子常用來找小時工的美團,也還得等上三年。現在想找小時工,只能出門找。她從家去高中的必經之路上,就有一家家政中介,高中三年騎著腳踏車每天路過兩次,絕對不會記錯。目前唯一的問題是——她高中在哪兒來著?出門怎麼走?站在十字路口的顧盼茫然地左顧右盼。最後走進家政中介的時候,顧盼身上的t恤都汗溼了,棉布貼在身上,勾勒出豐胸纖腰。中介裡的阿姨一邊說話,一邊目光頻頻往顧盼身上打量,“小時工是吧?一個小時20塊。”顧盼內心:臥槽真他媽便宜!顧海中午不回家,廠子離家有點遠,他都在食堂吃,顧盼自己隨便對付了一口,等著下午阿姨上門。結果下午一開門,顧盼就愣住了,門外站著一個美大叔。美大叔她還認識。顧盼張嘴,徐叔叔三個字在嘴邊兒上打了好幾個轉兒,最後還是嚥了下去。徐叔叔叫什麼顧盼不知道,但是顧盼知道徐叔叔是她初中同桌徐子吟的爸爸!時隔十幾年,顧盼還能認出來徐叔叔這張臉,是因為徐叔叔和徐子吟的相貌十分相似,而徐子吟可是進過娛樂圈還火過一陣的長相。徐叔叔雖然人到中年,但是五官精緻膚色白淨,在一眾中年大叔裡,絕對是千里挑一的,顧盼想認不出來也難。這就尷尬了……顧盼只能裝作不認識,心中拼命祈禱徐叔叔不要認識自己。徐叔叔的衛生打掃了四個小時,整整一下午,屋裡都是沉默的,只有顧盼偶爾響起的聲音。“這個扔了吧。”“這個也扔了。”“這幾摞紙不要了,扔了吧。”而徐叔叔從頭到尾只說了一次話,“扔了可惜,這幾摞紙我帶走,找收廢品的賣了吧。一共八十塊錢,廢品估計能賣五塊,你給我七十五就行。”徐叔叔拎著捆好的幾大摞紙離開後,顧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徐叔叔不認識她。看著井井有條、一塵不染的屋子,顧盼心情格外舒暢。嘖嘖嘖,老顧真幸福,三十歲的女兒穿越回來給他當田螺姑娘。顧盼沒有想到的是,老顧因為七十五塊錢,唸叨了她整整一頓晚飯。“我就這幾天醫院單位兩頭跑,沒空打掃衛生,一扭頭你就請了個小時工。”“七十五塊錢買點什麼不好,白白給人家,咱家就這麼屁股大一塊地方,我打掃打掃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