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守住那孩子的笑容,就算是死也想留在我的夢裡,哪怕長眠不醒。弟弟叫蘇沉,小我四歲。他還在孃胎裡的時候,我問母親日漸隆起的肚子裡是什麼,她笑著說是另一個我。——一模一樣嗎?——會很像,但是他身上有你沒有的東西,你身上有他沒有的東西,你們兩個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了。我當時還不懂母親的意思,只是覺得再也沒見過女子如此嫵媚柔情的笑容,也就不自覺的對她肚子裡的生命好奇不已。然後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我想著母親離去時痛苦的表情焦急的等待著,直到他們抱回一個像雪孩子一樣可愛的小傢伙。——這個小玩具一樣的孩子是我的弟弟?——是啊,他身體裡流著跟你一樣的血,你可要保護好他哦。——知道啦,交給我吧。好像得到什麼光榮的任務那般欣喜。我趴在嬰兒車外面看他,按捺了很久最後還是伸出手指輕輕的碰了一下酣睡中的他的小臉。後來父親告訴我名字起好了,他叫蘇沉。沉靜的沉。然而日漸長大的蘇沉似乎辜負了父母希望他沉著安靜的心願,變成了和我截然不同的人。從小就學著溫和順從以換來安寧的我看到他活蹦亂跳的樣子,心裡明明白白的是歆羨。那樣盛夏般沒有陰影的燦爛笑容,是我沒有的。他也特別的黏我,並不像那些被寵壞的小孩一樣排斥身邊所有對他地位造成威脅的同齡人,他似乎深知血濃於水的親近,總是抓住一切機會向我示好,而我自是欣然接受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父母對我的要求是嚴格的,我毫無反抗的餘地,每每心情憋悶卻又無從訴說的時候,他總是適時的出現,施展渾身解數甚至不惜當所有人口中的搗蛋鬼,也要把我從大堆討厭的書本中帶出去。等到只有我們倆的時候,他之前所有的調皮搗蛋無理取鬧都會消失不見,只剩一張心無城府的純潔笑臉。那一刻我的心變得如此柔軟連自己都驚訝不已。——最初的願望都是簡單的。——希望他能一直無憂無慮的對我笑,這就足夠了。我從來不是什麼擁有熱烈或尖銳想法的人,只想平靜的和所愛之人一起生活下去,然而就連這樣卑微的祈願都不可得。意外發生在一個夏末的傍晚,先是惶恐失措的父母激烈的爭論著什麼事情,我隔著門縫看到父親手邊的桌子上擺著一個紅木盒子,似乎放著什麼重要的東西,他們正在為要不要帶走它爭吵不休,直到門口發生了意想不到的騷動,一大群神色凶煞的人衝進來喊打喊殺,我嚇壞了,只能聽從父親的指令,把他從紅木盒子裡取出的一塊被黑布包著的石頭揣在身上躲在床下,動也不敢動。我牢牢記著父母交代給我的話,捂著耳朵閉上眼蜷縮在床下,聽到外面淒厲的尖叫聲忍不住睜開眼,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母親血肉模糊的臉,還有那雙死不瞑目的眼。我顫抖著把捂著嘴的手指咬出了血來,而頭頂上的床板也被掀開的一剎那,我知道我完了。被毒打虐待的過程我這輩子都不願再想起。也許是因為父母死都不願說出“魂玉”的下落,一腔怒火無處發洩的人們把我和父母的屍體拖到了院子裡,我的手和腳被一隻只的弄斷,他們揪著我的頭髮把我的臉踩在地上,像在折磨一隻動物,甜腥的血混著泥土流的鼻子嘴裡都是,身體已經變成了一團只能感覺到疼痛的肉,我腦子裡卻只想著等下蘇沉放學了看到家裡這樣該怎麼辦。——他會不會受到和我一樣的待遇?——不要……我想象不到……——我發過誓要好好保護他,不讓他受一點苦,我不能死在這裡。——可是……腹部火辣辣的疼,我能感覺到溫熱的液體從身下漫溢位來,那塊石頭已經陷進我被打斷肋骨的地方,我雙眼模糊,不知道有沒有淚水流出來。我不想死。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就在我快要閉上眼睛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喂,你要死了啊,孩子。是啊我知道不用你告訴我。——你等等,先聽我說兩句嘛。我嚐到了你的血的味道,還不錯哦。你是誰……?——看在你把我喚醒的份上,你臨死前有什麼願望麼?什麼願望我都可以滿足哦。明知道可能是自己彌留之際產生了幻覺,我還是哭了出來,說我想活下去。——想繼續活下去?為什麼呢?因為我還有個八歲的弟弟,我不能讓他孤身一人,我到死也要保護他,我們說好的。我哭到最後連呼吸都微弱到幾乎沒有了。——啊,真是個讓人感動的理由啊,我能幫助你,但你有可以用來交換這個願望的東西嗎?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掙扎著動了一下,說,可以,你想從我這裡拿走什麼都可以。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最後挺愉快的說了一句,我要你的靈魂。——你今年十二歲是吧?我准許你再活十二年把你弟弟養大,之後你的靈魂就要守護我的安寧,你說好不好呢?已經沒有思考的餘地,我輕輕的點了點頭,眼淚掉落進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