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的嫉妒,不負責任的想象,從未有過的感受令他無所適從,也吃了一顆石榴,酸甜的汁水溢滿唇齒,吞下少量的果肉,舌頭將籽捲住。兩人的膝蓋碰到一起,不太緊密地貼著,輕輕磨蹭了一下。“真奇怪啊,先生。”他說:“很多事情我明明不懂,又實在喜歡。”“比如一起吹風嗎。”“是吧。”指甲的縫隙都被果汁染成粉色,他把指尖含在口中吮吸。不曉得男人在看哪裡,總覺得腳下的足弓有點僵硬。 暑假過半,一切照舊。他懶散度日,從不肯拘束和服從。住進閣樓,爬上窗臺,寫日記,塗鴉,種花,練習滑板,學騎摩托,逛成人網站,通宵看恐怖片,和朋友們組隊玩遊戲,然後不情不願地被趕去參加社群義工。與先前有所不同的是,他似乎交到了新的朋友,勻出一些時間和心情給新的關係,他甚至破天荒地赴了一次女孩兒們的約,答應和她們一起去打桌球,儘管動機相當私人。結果無疑是令人失望的。他在冗長又折騰的相處過程中沒能瞭解到他想了解的,女孩並不是理想的研究物件,無法代入和推導,跟他的目標人物區別太大,不具備參考價值。於是他敗興而歸,灌下整整兩大杯不含酒精的飲料,頂著炎日、懷揣怨氣提前回家,走到門口才反應過來,父母像上週和上上週一樣外出去了,把難得的休息日留作自己消遣,家中無人,而他碰巧沒帶鑰匙。很好,天時地利人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投奔隔壁。應該說“十分積極”。“懇請您收留無家可歸的鄰居。”他遠遠地就瞧見男人家門開著,但仍煞有介事地敲了敲門,模仿失敗的話劇演員般浮誇的演技,蹲在地上,唉聲嘆氣:“行行好吧,先生。”“來了,來了。”男人被他一聲接一聲地喊來,欠身放了雙拖鞋在他腳邊:“我很樂意。”“有多樂意?歡迎我住下麼?”“如果你是豌豆公主的話?”如今他們已經成為了這種允許互開玩笑的關係,彼此默契地給予寬容,且不擔心越界。然而他嘴上這麼說,態度和行為卻仍稱得上鄭重,規矩地坐下,壓抑著興奮打量男人的住處,直到對方主動要求才徹底放心,躺在了拐角處的沙發床上。——果真符合他的預想,整潔,簡練,區域分明,視覺感平衡,鮮少有多餘物件,樸素而利落的男性氣息。他總找不到貼切和連貫的語言來形容男人帶給他的感覺,這“感覺”本身就使他迷戀。“我好睏。”“那就睡吧。”男人把空調的溫度略微調高,到睡覺時不感覺冷的舒適程度,又為他拿來一條薄毯,蓋在肩膀以下,輕得像蓋一片花瓣,撫平褶皺和邊角,繼而在他枕邊坐下,隔著一小段貌似無心卻讓人沒法忽視的距離,雙腿交疊,手放在膝上,翻開一本名字晦澀的書。“一小時後我叫你。”“一個半小時……”“好。”他本來沒有午睡的習慣,也不該待在不熟的人家。閉上眼睛之前,他回想起他們第一次說話,風吹過的門廊裡,在七月的太陽下。一小時後他睜開了眼,踏踏實實睡足一覺,渾身軟得像被抽了骨頭。目光聚焦鎖定,他深吸一口氣,發現男人的位置換了,坐到了地毯上,一條腿伸直一條腿屈起,背靠著沙發腳,且離他極近,他一動便發覺了,彷彿始終給予關注,扭頭望過來,肩膀也隨之偏轉,幾乎是鼻尖抵著鼻尖。“醒了?”男人聲音低沉,換了個側倚的坐姿,彎曲手臂撐著額角,這次比上次他們最近的時候還要近,心照不宣。他側臥著,眼神惺忪,迷惘卻不退縮,心跳失控地加快,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忽然充滿胸口,氣球似的膨脹,發酵,量變產生質變,他動不了,再動就肯定會做點兒什麼,後果難以預料和挽回,他沒有十足把握能夠承受,他很清楚,他缺乏大人才有的理智來按捺衝動,他也很清楚,他根本不打算按捺衝動。所以漫長而明亮的夏日午後,他們背對陽光,躲藏於這無人知曉的角落,沉溺在對方的眼中,陷下去,陷下去,看不見其他,不會被打擾。即使蟬鳴依舊喧囂,窗簾被風吹動,水燒開了,書籤夾錯,世界上有一萬件事妄圖介入,都不可能。他們擁有這一刻。他睫毛顫抖,氣息煽動,像一隻被馴養的貓科動物,抓住男人的衣袖,指尖一寸寸收緊,不打算放手。“我可以到您的臥室裡去嗎?”男人有些吃驚,但立刻恢復冷靜,手握著他的後頸,使不到半分力,怕把他弄疼似的,回答時咬字卻很重:“如你所願。”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解開喉結下面兩顆衣釦。男人走在前面,牽著他一隻手,穿過長長的走廊,直至盡頭向陽的房間。“請進。”他竊笑,少有的不想被發現,另一隻手背到身後,關上了門。【完了】【真完了,我只寫到這兒,沒後續,不擴寫,懂的都懂,我就想要這種效果】【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