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英明,選了個極好的皇位繼承人,卻給了他的忠臣極其艱難的任務。“信念,真的很可怕。”相非嘆道,“想讓王爺起反心,同讓我們放棄他一樣難。”多年來,一次次挑撥離間,一次次讓王爺經歷背叛,他的心是越來越冷硬,可他從未起過反心。所有人無計可施之際,雲家送來了雲月。相非本以為雲家要出大招了,卻未料到,王爺的心反而越來越暖,如今,怕是暖得要化了。皇權,仍舊是他避之不及的東西,比當初被英宗趕出京城時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太重情,無論是他們這些屬下,還是雲月,他珍之如命。而皇權會毀了這一切,如同當初摧毀了他的親情。從前,每遇到一次背叛,他都如同死過一次般消沉,可之後,他不僅沒變得多疑,反而越來越珍惜身邊的人。子樂不忍心,相非不忍心,只有雲家的老傢伙們心狠手辣。前些年背叛的那些人,他們都不知到底是皇城的間諜還是雲家的棋子。後來,離間計似乎不管用了。相非和子樂不確定他們的背叛是否會適得其反之時,雲家的那個少年天才送了個姑娘來,那兩個老傢伙終於停了動作,南邑一直安定至今。如今,風雲又起。山丘下有風吹來,子樂鬢邊的細碎亂髮翻飛,他牽唇苦笑了下:“只要王爺願意,一輩子這樣也無妨。”“子樂。”相非轉頭看著子樂,神情冷肅,“申應終究還是讓你心軟了。”子樂看了相非片刻,垂眸,沒有反駁。“所以說女人是禍水,申應是,雲月也是。”相非勾唇笑,笑意未達眼底。子樂回味了一下他的話,突然皺了眉:“你若動了雲月,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呵——”相非呵呵一笑,“你以為憑什麼雲霽就敢如此利用雲月?”子樂看著他不接話。“因為無論結果如何,雲月都會保他。我可不想僥倖功成名就前,不得好死。”相非說完,眼裡染上了笑意,“何況,我跟你們一樣,也不忍心看她死。”夜色鋪天蓋地而來,兩人的身影漸漸模糊,只見淡淡輪廓。子樂看向相非,眼眸在夜色裡閃著透亮的光。“這條路註定九死一生,我沒得選,你是為什麼?”子樂問相非。“這天下多美,該有個珍惜她的人來守護。跟著王爺,我看到天下還有希望。”相非目光凝實,看著不遠處一朵無名小花兒,“身為臣子,最大的理想是輔佐明君,共創盛世。我也是個俗人。”子樂看著相非,彷彿也看到了希望。晚飯後,子樂正準備回營休息,到了帳門,卻被吳纓叫了去,說是王爺傳召。子樂問怎麼回事,吳纓沉著臉說:“京裡來了個暗衛,或許是王妃出事了。”那暗衛稟報了事情之後,王爺就讓吳纓來叫子樂,臉色很難看。是雲月被打臉的訊息傳過來了。雲月被送到熙平宮時,子樂就說過,她不會功夫,宮裡的暗衛可護她無虞,但無法保證將她毫髮無損救出來。可是現在,他的人沒有出手相救,她還是受傷了。周曠珩沒有明顯地遷怒於子樂,只是沉默著,看著他抱拳行禮,不讓他起身。“本王知道此事怪不得你。”半晌後,周曠珩嘆了口氣道。子樂有些詫異,忍不住抬頭看向自家王爺。他從未見他嘆過氣。周曠珩一臉疲憊,雙眼半眯著,看不清眼神。“本王只是害怕。”聞言子樂顧不得禮節了,他放下手抬起頭看著自家王爺。子樂的眉頭皺起,臉色白了些,彷彿比周曠珩還難受。“你即刻回京,親自護著她。”察覺到子樂的動作,周曠珩極快地斂了情緒,淡聲吩咐道,“不得讓她再受任何傷害,不要讓任何人嚇著她,不能讓任何人折辱她。”“是。”子樂應得鄭重。子樂出了大帳往北而去,走前再三警告相非,不得對雲月動任何手腳。相非正經說了句:“我不敢。”子樂才放心走了。窗外又飄起了雪。臘梅花放出的香氣愈見清冷。雲月讓人關了窗子,點了小爐子開始煮茶。在南邑,冬日裡見不到雪,她曾十分想念有白雪的冬天。此時身處北方的家鄉,她卻想念南方的青樹,想念青樹包圍下那個院子,想念院子裡那個王爺。她想抱著她的王爺取暖。宮女點了火爐,她不覺得冷了,臉色卻沒有暖起來。算算日子,雲月被關在熙平宮已到了第五日,除去前日的“偶遇”,期間周胥梁只來看過她一次。雲月料想著,她的王爺還有不出五日就能到京城,周胥梁該來找她了。於周胥梁而言,最省事的做法,是勸雲月嫁給他,不給南邑王留任何理由帶她走。大不了,他告訴南邑王,雲月已經死了,這個姑娘是他撿回來的。只要雲月配合,南邑王沒有任何機會,除非他造反。周胥梁想著,不給他造反的藉口就好了。茶香四溢。走進廳裡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氣。雲月側首看了他一眼,什麼表情也不給他,轉回頭看著手裡的茶杯。茶湯碧綠,是新山貢茶,她從未喝過的好茶。周胥梁走到她對面,靠著茶案坐下了。宮女拿來絨毯,他沒有用。雲月側頭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