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月,雲月……”韓方跟梁旭空磨了幾個月才知道她的名字,今日之前,他還從未喚過。“等我們回去了,我帶你去我家好不好?”韓方的聲音顫抖著,沙啞低沉。“示黎鎮那間小屋子不是我的家,我是京城人士,你不知道吧?”他一步步走得艱難,氣喘不勻道,“年輕時我愛一個姑娘愛得發狂,可我家裡人都反對,我便賭氣來了此處。梁旭空知道我的身份,把我丟在掃雪營,一晾就是兩年。這兩年,我渾渾噩噩,早忘了來此地的初衷。”“你剛來時我便知,你跟我們不一樣,你給了我生命的另一種可能,我喜歡和你並肩作戰。”一縷朝陽從地平線射來,照亮他半邊臉。“前段日子我回想起當初我愛的那個姑娘,我還記得她的臉,她的一顰一笑,可我竟想不起來,我到底喜歡她何處。”“喜歡你的男子應該很多吧,誰會捨得你來這裡呢?”他把背上的人往上提了提,“我得感謝他……”“韓方……”雲月突然開口說話了,韓方嚇得一抖。“你在說些什麼?”她的聲音很虛弱。“沒什麼……”韓方沉聲道,“你感覺如何?”“冷……”他遂把她放下來,脫下身上獸皮,給她披上。“還冷嗎?”雲月搖頭,仍然顫抖。“我帶你回去。”韓方把她背起來,繼續艱難跋涉。正午,太陽正盛,大顆汗珠滾下韓方的額頭,而云月仍在打擺子。他們都知道,這是毒發的症狀。他們戰場上遇到過,有個驃騎營的伍長中了箭,就渾身發冷,後來沒及時救治,死在了回營路上。“韓方,我有個事兒拜託你。若我死了,你找個地方把我埋了,回去以後告訴所有人,我失蹤了。”雲月在韓方耳邊說。“你不會死。”韓方沉聲道。“我是個死不得的人,我也不想死。”雲月氣聲道。“你不會死。”“我跟一個人賭氣,我贏得,也輸得,就是死不得。若我死了,他會把這些年的氣發出來,到時恐怕會牽連無數。”她彷彿聽不見韓方的話。“你不會死。”韓方也聽不見她的話,只是不斷重複這句話。“你不會死!”直到她失去意識,什麼也聽不見了。雲月睜開眼,屋裡沒人。她想動,發現渾身無力,身上蓋了厚厚的被子,屋裡還烤著火盆。小鴣風風火火跑進屋,見她醒了,也不很驚訝。她穿著薄薄的春衣,雙頰通紅,額頭還有細汗。“將軍,我給你熬了粥,來吃點兒。”小鴣舀了一勺清粥,遞到她嘴邊。她都沒有將她扶起來,看她氣喘不勻的樣子,雲月看出來,她有些慌張。“放了好一會兒了,不燙了。”見她沒動作,小鴣說。“扶我起來。”“哦!”小鴣這才反應過來。雲月剛撐起頭,發覺有涼涼的東西自臉頰滑落。她停住了,抬手去摸,透明的水。小鴣也愣了片刻,想到可能是什麼的時候,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方才你去哪兒了?”雲月問。“送,送大夫出去了……”小鴣說。雲月看著她,定定地看著。小鴣受不住,放下粥,抱著腦袋往外跑,邊跑邊喊:“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雲月躺下,閉上眼。過了許久,眼角劃出一滴淚,落在枕頭上,砸出圓圓的一點。她動了動嘴,卻沒發出聲音,她說:“是你嗎……王爺……”雲月被韓方揹回來的時候,小鴣早被雲家的和不知道誰家的,反正同老東家不是一路人的暗衛折磨得面無人色。他們也沒做啥,就是不讓她吃飯而已。不成想那幾個人來了以後,她有飯吃了,日子卻更苦了,雲月回來時,她的頭上幾乎要長出黃連來。那四人中一個老態龍鍾,兩個年紀輕輕不苟言笑,另外一個最可怕,他對小鴣最仁慈,但小鴣最怕他。她不瞭解情況時,看過他的眼睛,他的神情,看著你,彷彿又不是看著你,在看你的心你的腦子。最可怕的是,對她作威作福的暗衛都怕他,大冷的天,他們站在他面前就不停冒冷汗,一個個杵在院子裡,渾身冒著白霧。幸好他來了以後就待在將軍的房裡,也不需要她伺候,只有那兩個不苟言笑的人能進去。他來了不多久,這些暗衛莫名不見了蹤跡,直到兩日前將軍被抬回來。韓將軍不知揹著將軍走了多久,一身狼狽,滿臉泥汗,看嘴唇也是蒼白無血色,老東家的人卻把他給轟走了。韓將軍拖著虛弱的身子硬是守了兩日,聽說將軍沒了大礙才被梁將軍拖走了。那老大夫說將軍快醒了,這幾人卻開始收拾東西,即刻要走。走前那個小鴣看見他就發抖的人單獨在屋裡呆了會兒。等他出來,小鴣咬著打顫的牙齒攔住拉他。她端端正正跪了,埋著頭說:“公子從京中來,想必便是老爺常說的那位貴人。”那人停了腳步,聽她說完。“小鴣看得明白,將軍見不得貴人,聽不得貴人,想不得貴人。所以,貴人,最好……最好是沒來過。”她說完,汗水已經打溼了額間的頭髮。他沉吟了許久,才說:“那便沒來過。”他的聲音沙啞沉厚,彷彿有些說不出的情緒,小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