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月很快睡沉了,周曠珩卻還不肯放鬆環著她的手。他知道,她喝了酒有一段時間半夢半醒著,醒來時什麼都記不住。不過沒關係,他只要確定她還是愛著他就行了。出門這麼久,這次她該回家了。沒有她在,他怕皇宮,怕皇權,怕金鱗殿。有了她,他便能對抗天下所有的黑與白,所有的滄海桑田物是人非。早上雲月醒得很晚,起得更晚。走出房間卻見到了她覺得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他坐在廳裡上首,案上擺著一本書,聽到她出來了,抬頭看了她一眼。就這一眼,看得雲月心口一悸,差一點跌坐在地。“過來吃早飯。”周曠珩說。“陛下,來寒舍所為何……”“你昨晚答應同朕回京了。”“末將不記得……” “他們可以證明。”周曠珩偏頭。雲月這才發現門口站著兩個人,小鴣和鄭雪城,兩人瞪大了眼,不約而同地拼命點頭。“下午出發,收拾東西。”周曠珩下令。小鴣蹭一下竄進屋,開始忙起來,鄭雪城緊隨其後。雲月還沒反應過來,周曠珩又叫她吃飯。她言聽計從,坐下了,吃飯時也呆愣著。小鴣與鄭雪城歡快地收拾行李,她和周曠珩坐在廳裡相對無言。小鴣多次來詢問這個要不要帶,那個要不要帶,問到一個桐木盒時,她突然站了起來。剎那間,屋裡其他三人都靜止了,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了。雲月若無其事轉頭對上首的周曠珩說:“過兩日再走,我要好好道別。”聞言廳裡的氣氛瞬間鬆了下來。周曠珩不太願意,但不敢不答應,實際上他此時欣喜若狂。他說:“好。”雲月不讓任何人跟來。她沿著示黎鎮逡巡了兩圈半,先去找了梁旭空。梁旭空把她趕出來,讓她趕緊走,他說他忙著呢。她去找驃騎軍的兄弟,到了才想起來軍裡放假了,他們都回家與親人分享勝利的喜悅了,幾個在值的小兵都喜氣洋洋的,她拍拍他們的肩頭,語無倫次說了幾句話就走了。她去找韓方。韓方拉著她喝酒,她不喝,看他喝。韓方先問:“你是來道別的吧?”雲月這才說了:“戰事已歇,我該回家了。”“雲家,還是你亡夫的家?”韓方問。雲月此時終於笑了出來,笑著笑著卻哭了。“三年來,他一直在等我,你不知道他有多不容易。我還是怕,但是我願意一試。”雲月笑中帶淚說,“這三年,我沒有一日不想他。昨日,想到沒有戰事了,我差點又不知道怎麼活了……昨晚見到他,我還以為是夢。” “從前我怕我們的愛會變,現在我想通了,我什麼也不怕了,無論他會不會變,我要同他一起面對。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沒有他的日子,太苦了。”雲月說,韓方的笑卻越來越僵硬。聽她說了這些,韓方笑容未改,只是笑得很蒼白。臨走時,雲月問他:“你可願調回京中?”“怎麼?你那亡夫還有這本事?”韓方調笑道。“不過他也看人的。我跟他說說,你至少可在京中供武職。”雲月很誠懇道,“畢竟,你父母雙親都在京城。”“讓我想想吧。”韓方問,“回京後,你的武職還在嗎?”“不知道。”雲月苦笑,“得看他給不給。”“他哪來的權力干涉你?”韓方皺眉。“他有。”雲月笑道,“不過不怪他,是我還沒想明白,我若不願,他絕不會逼我。”雲月走了,韓方說:“要回京,靠我自己的本事也夠了。”回到小院裡,夕陽只剩了半個頭。他就站在院裡,在那棵槐樹下,她有空便坐著思念他的地方。金黃色的陽光照著他的側臉,他的眉眼依舊,目光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柔。雲月想,餘生無事,不如就與他耗下去吧。作者有話要說:迢迢突然覺得可以結局了怎麼辦……☆、歸去來二晚上,雲月準備做飯,京城裡來的將領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了,圍著灶臺又是燒火又是打水。雲月黑沉著臉做了十來個人的飯菜,還不夠這七八個人吃。飯後,倒個茶的功夫,一窩子土匪般的將軍眨眼又不見了,鄭雪城那廝順便帶走了小鴣。廳裡只剩她和皇帝陛下兩人,正相對無言之際,上了個茅廁被落下的相丞相從後門鑽進來,看情形傻眼了。“我記得我還有件急事……”相非飛速往門口挪去。“煩請左相大人將這些杯盤收拾了再走。”雲月冷冷叫住他。相非轉頭,就見皇帝陛下瞟了他一眼,又瞟了廳裡的一片狼藉。他狗腿地應一聲“誒,好的,今日給雲將軍添麻煩了,應該的,應該的……”相非收了杯盤,剛要走,雲月從廚房門口飄過,隨口說了一句:“煩請左相大人把碗洗了。”相非凝滯片刻,扯出笑:“誒,好的,應該的,應該的。”從小養尊處優,家裡養著十幾個小妾,相非哪裡做過這些事情,硬是洗了半個時辰才將廚房收拾好。他擺好抹布,豎著耳朵聽了良久,沒聽到外面的動靜,輕手輕腳往門邊挪去。一隻腳剛踏出廚房的門,廳裡又傳來雲月的聲音:“煩請左相大人燒一鍋洗澡水。”相非站直了,咬著牙道:“好的,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