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月停在她手邊。那姑娘似乎感覺到有人停住了,她抬起頭,露出青黑乾裂的臉。“救我……”她的雙眼迷濛,定定看著雲月,說話已經艱難。她只是餓得快死了,將她救回去後,不幾日便好了。她不會做飯不會洗衣,連倒茶送水都毛手毛腳的,她不肯走,雲月只好將她留下。“我叫小鴣。”“姓什麼?”“沒有姓,從小到大我爹孃就是這麼叫我的。”小鴣笑道。“你爹孃呢?”“死了。”小鴣微有悲傷,但片刻便消失了,“我本來也要死了,是姑娘救了我,感謝姑娘大恩大德,小鴣死了也要報答姑娘……”“行了,以後叫我將軍。”雲月冷淡道。“是。”小鴣答應,住了嘴。“早上會有農婦擔菜來賣,你看著買點,不要出院子,萬不得已出去了,記住你是駐示黎鎮北疆軍驃騎軍大將的人。”吩咐完這些,雲月撐著忙了一天的身子,去做飯。小鴣的食量比她還大,吃了三碗飯。雲月看著她笑了笑,小鴣沒看見,自覺收了碗去洗。夜裡,雲月獨自坐在院裡槐樹下,小鴣蹲在屋簷下遠遠看著。“將軍,夜深了,還不睡嗎?”半夜裡,小鴣走過去問。“別管我,去睡吧。”雲月說這話的鼻音很重,小鴣沒上前去看她的臉。第二日,有人送了信和禮物來,小鴣才知道,昨日是雲將軍的生日。後來小鴣才發現,雲將軍不時會在院裡呆很久,面向的不是院門,不是槐樹,也不是水井,而是什麼也沒有的,南方。小鴣總算知道她這樣什麼也不會的人,為什麼會有人要讓她賴在這裡了。雲月生日後第二天,傍晚,她回來的時候身後跟了幾個人。“將軍,你說你生日也不說一聲,我們也沒送禮,怎麼好意思……”“我沒讓你們來。”雲月冷淡道。“呃呵呵呵,呵呵呵……”朱五呵呵笑著撓頭。“生辰總是要慶祝的嘛,熱鬧熱鬧。”小黑胡亂說了句,牽了馬去套在槐樹上。雲月沒再說什麼,那幾人鬆了口氣。“韓方,有膽量!”雲月進了屋,朱五對著韓方豎起大拇指。“別胡說八道。”韓方橫他們一眼,卻掩不住笑意。這幾人在這裡神神秘秘地說了幾句,就被小鴣叫去劈柴了。吃完飯,他們直誇雲將軍的手藝好,上得了戰場下得了廚房。雲月冷冷趕他們走,韓方走到最後,臨走也沒說出什麼話來。冬日,京城下了第一場雪。黛瓦飛簷積了層薄薄的粉雪,黃昏時分,太陽出來了,白雪彷彿變成了橙色。這幾日天氣變化很快,皇帝也著了涼,長久不見好。今日一早,皇帝宣召了何老太醫,兩人談了幾句話,皇帝突然摔了手中的藥碗。何老太醫跟了他十幾年,即使他登基了也對他頗為尊敬,發這麼大的脾氣非同尋常。兩個時辰後,雲家所有的男子被宣召入宮,包括頤養天年多年的四朝元老,雲家老太爺雲漢。猜到事情不妙,雲霽帶上了雲月“臨死”前寫的那封信。朝天殿燈火通明,皇帝高坐龍位,冷眼覷視殿中六人。良久,他才開口。“朕知你雲家有經天緯地之能,卻不想,竟能將朕也玩弄於股掌之間。”周曠珩的聲音在殿中迴盪,擊在每個人的心上。“陛下恕罪。”老太爺顫顫巍巍跪下,其餘兒孫都隨著下跪。“武皇遺旨在前,老臣不得不遵。如今陛下已坐上皇位,但老臣自知如此手段實在大逆不道,雲家上下但憑陛下處置。”雲漢錚錚然說完,將一卷聖旨呈了出來。周曠珩看完聖旨,久久說不出話來。當年,他的父皇薨逝之時,便有流言傳出,說武皇有意讓他繼位,可太子無過,不能廢,只好下旨另太子百年之後將皇位傳給他。他沒想到,他的父皇竟然給雲家也下了一樣的聖旨。“太子薨逝,九皇子繼位。”這幾個字狠狠紮在他的心上。便是這幾個字,毀了他的親情,毀了他的愛情,毀了他的一切……“陛下,即使沒有如此旨意,陛下也不可能永遠活在十六歲。”雲霽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陛下失去了很多,可得到的也不少,縱不論忠心的南邑部眾,還有天下萬民的景仰,陛下登基後對天下大勢更有了解,亦知先皇外戚對家國的戕害已到極限……”他說得有理有據,周曠珩盛怒之下根本聽不進去。“你雲家人個個以民為本,這個皇位,不如讓給你們來坐?”周曠珩說出這句話,殿中人渾身汗毛倒豎,彷彿刀口已抵上後頸。他當真動了殺意。“但憑陛下處置。”老太爺跪伏在地,渾身都失去了力氣。這一天遲早會來。“陛下,你也不要阿月了嗎?”雲起跪立著,小聲道。雲霽拉他不及,這話直直傳入周曠珩耳中。他聽後更加憤怒。“陛下息怒,小兒只不過想為小女求情。”雲堂趕緊說。這一年來,朝廷和嶺東數次逼皇上娶妃,可他一直無動於衷,他們知道他對阿月仍然有情,但這樣的情意能否抗得過這些欺騙和隱瞞,他們誰都沒有底。“朕不想再聽你們的一面之詞,你雲家隻手通天,朕何敢再留你們……”“陛下!”雲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