頊嫿心中疑慮,抬眸掃了一眼端坐正中的天衢子。天衢子拾得這一眼,如利刃入肉,連指尖都繃緊了,整個人面無表情,清冷莊重。完美到無懈可擊的淡漠。那就測靈根吧!頊嫿也不再理他,反正現在回去確實不是最好的時機,至少得等修為恢復。如今的畫城不知形勢如何,但恐怕不是人人都希望她活著回去。尹絮蘋舉步上前,先行入陣。陣法符咒閃動,不消片刻,連衡已經掃視她全身,並給出資料。她站在陣中,全身如同透明,只剩下骨骼,及深綠色的脈絡縱橫交纏,是中上靈根。載霜歸示意她退出來,頊嫿隨後進入。這一次,法陣似乎耗時頗久。幾位長老都皺起眉頭,終於有了結果,但法陣之中,頊嫿卻大為不同。她整個血肉骨骼都變成深綠色,如同翡翠。而中間紫黑色的魔息深深纏繞,測不出靈根品相。載霜歸站起來,如此體質,平生未見。他看了一眼天衢子,天衢子也有些意外——哪怕是魔傀,體質與魔族、仙門相差也不會太大。這是什麼意思?載霜歸心中狂跳——無論是什麼,靈根鑄體的她都一定是不世奇材!他說:“紀嫿……掌院收為親傳弟子如何?”其他三大長老都沒意見,這樣的人才,掌院親自教導無疑是最為合適的。頊嫿眉頭微皺,要拜天衢子為師,哪怕是暫時的,她也不願意。一想到要叫這老匹夫為師尊,真是渾身彆扭。座上,天衢子沉聲道:“不。”他居然拒絕了?!四大長老皆面露異色,天衢子目光垂地,緩緩說:“讓她暫時遊學於陰陽院。拜師之事……日後再議。”什麼意思?遊學的可都是外門弟子啊!九淵仙宗自古以來,都有遊學一說,但那只是一些富家子弟,資質不夠,又礙於情面,不得不傳授些許皮毛,令其行走世間,幹些雜活。為免顏面上不好看,美其名曰遊學。可其實只由齋心巖統一授課,由內門弟子管理,連正式的師承都沒有。載霜歸眉頭緊皺,但是當著諸弟子的面,不能質疑掌院。他只好說:“如此,紀嫿便先入齋心巖上課吧。”頊嫿倒是並不意外,畢竟天衢子明知她的身份,若是收她為徒,恐怕陰陽院的功法多多少少都會有所洩漏。齋心巖教學只是些許皮毛,倒是不用防備她。她施了一禮,應下。載霜歸又問:“尹絮蘋,依掌院之見,如何安置?”天衢子看了一眼尹絮蘋,說:“三長老意下如何?”這是有意打發給三長老燕回梁了。他的大弟子燕塵音還沒有收親傳弟子,中上品靈根也還不錯。雖然是女弟子,但是也不要小看女子——想想木狂陽吧。燕回梁幾乎毫不猶豫:“塵音最近確實正在物色弟子,如此,我便替他謝過掌院了。”眼看是皆大歡喜,突然尹絮蘋嬌嬌脆脆地道:“奚掌院。絮蘋幼時,便時常聽家父提及九淵仙宗,家父言語中對奚掌院更是極為敬仰。絮蘋從小憧憬,如今好不容易有幸入得陰陽院。絮蘋請求奚掌院,收我為徒。”她聲音脆中帶甜,四大長老都皺了眉頭,尹絮蘋跪倒在地,重重叩首:“請求掌院,收我為徒。”天衢子沉聲問:“你覺得我陰陽院三長老的親傳大弟子,不配收你為徒?”言語之間,威儀凜然,尹絮蘋頓時雙目含淚,滿臉驚慌:“不,絮蘋並無此意。絮蘋只是……自幼仰慕掌院,想要拜在掌院門下……”天衢子冷然道:“臨行之前,難道尹齋主沒有教過你陰陽院的規矩嗎?”尹絮蘋手足無措,語無倫次地道:“不不,父親他說過,都是我的錯。我……”她淚落如斷線珍珠,美人淚乃不世神兵,足以削鐵如泥,可天衢子刀槍不入:“你既知規矩,卻仍出言無狀,陰陽院豈是你嬌縱任性之所?”載霜歸嘆了一口氣,無論仙宗還是凡世,甚至哪怕魔族,上位者對美人說話,總是溫柔三分。何況是位幼年時便對自己仰慕敬重的美人?可天衢子不會。憐香惜玉四個字,他能讀能寫,但想必再活一萬年都不能學以致用。位及掌院,千年單身,不是沒有原由的。這種情況,大多數人都已擁美在側,玩師徒虐戀去了,他在這裡訓孫子。載霜歸輕咳一聲,在他準備把人遣回掃雪宗之前開口:“既已知錯,還不拜師?!”尹絮蘋乃掃雪齋齋主愛女,小公主一樣的人物。再加之靈根出眾,一生受盡寵愛追捧,幾時受過這等訓斥?而且還是出自自己打小憧憬仰慕的人之口。她滿面淚痕,顯然芳心破碎。此時跪在燕回梁身邊,抽噎著倒了茶,先敬燕回梁,再敬燕塵音。委委屈屈地叫了一聲師父。天衢子壓根沒有再向她看,依著他的意,本應遣回掃雪齋。但燕回梁接了她的茶,只好罷了。頊嫿站在旁邊看戲,這時候不由重新打量了一遍天衢子,頗有刮目相看之意。——這老匹夫,還真是半點不為美色所動!“坐懷不亂啊。”頊嫿嘀咕了一句。“那要看是誰去坐了。”她頸間,神魔之息嗤之以鼻,光芒一斜,彷彿是極為不屑地撇了撇大嘴,只差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