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悅,下班了啊?”駱總對她笑容親切多了。“是呀。”現在胡悅也敢於在駱總跟前說點老闆的事情了,甚至還有膽量借她一用。“正愁叫不到車呢——嘿嘿嘿,師父——”師父按慣例瞪她一眼,只是她早觀察出來了,當著駱真的面,師霽會比平時更寡言,倒不是說一語不發,只是除了公事以外,很少會有情感流露。本來可能會被斥責‘自己去打車’,但在駱總面前,多數就捏著鼻子認下來了。駱真看師霽有點兒踩到屎的表情,也是掩嘴而笑,三個人一起坐電梯下去,路上她對胡悅噓寒問暖,“上次那個男孩子,發展得怎麼樣。”胡悅有點羞澀,又有點沒邏輯地說,“之前週末一起去一個餐會遇到,好像師老師還滿欣賞他的。”“是嘛?”駱真聲調高了點,似覺得很有趣,瞥了師霽一眼,見他沒否認的意思,笑容更真誠,還想再問個究竟,但路程太短,大家已走到停車場,只能遺憾放棄,揮手道別。“下次帶來一起吃個飯啊,悅悅。”胡悅貼著師霽走到車邊上,伸手去拉車門, 負面“可我還是有點——”任何病人在躺上手術床的時候都會有點不安的,李小姐也不例外,她的表情——雖然不管何時來看都很猙獰,甚至連眼睛都只能被看到一隻,另一隻已被耷拉的眼皮遮住,但聲音卻依然是女子的嬌柔清脆,這讓畫面多了一絲詭異,還好,在場的醫生護士都有足夠的專業素養,至少能保持沉默,假裝視而不見。李小姐扭頭說,“胡醫生,我——”“別怕。”胡悅說,她隔了李小姐有一段距離,大約半米,只能對她點頭示意,連微笑都在口罩後頭,“就當睡一覺,會順利的。”她的聲音裡似有種沉靜的力量,李小姐要安心了點,她左右看了看,雙手握拳了又鬆開,輕聲地問,像是在自言自語,卻又祈求地看著胡悅,“會順利的?”手術以前,各種後遺症和風險自然都是要說清楚的,但到這時候能做的也就是給點信心了,胡悅點點頭,輕聲說,“一定會順利的。”她聲音裡的信心,似是感染了李小姐,她唇角勾了一下,又失神地望著無影燈——無影燈還沒開,光亮的表面正是最好的鏡子,這笑起來更畸形的臉,在這一刻,是真的無以遁形,只能直面。她一定很久這麼清楚地沒看過自己的臉了,李小姐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茫然,眼圈紅了一會,但又迅速閉上,再睜開時,衝胡悅投來一瞥,只是沒有再說什麼,就被麻醉師擋住了視角。當胡悅再看到李小姐的時候,她已經合上雙眼,戴上呼吸器,進入了深層麻醉中。“器皿盤呢?來,刀給我,小李你來下刀。”顏面修復手術和整形美容手術,不同的地方不少,共同點是手術室內人都不會太多,今天這臺手術算是例外,除了中心區的兩位護士、主刀劉醫師和助理以外,觀察區密密麻麻站了至少十個人,這其中有劉醫師帶的小弟,科室前來觀摩的同行,當然也有在計劃中將要參與到方案中的各科醫生,雖然和眼下這個手術內容無關,但仍是不約而同地來到現場,見證著手術的進行。“師主任,你對手術前景怎麼看?”就連師霽居然都難得給面子,來到現場——術業有專攻,整個方案雖然由他牽頭,但說到顯微鏡下的血管、神經吻合術,近幾年不再從事相關手術的他,手肯定沒有劉醫師熟。他們顏面修復每天就和顯微鏡打交道,什麼成活率、保證供血,想得全是這些事,這也是兩個學術分支不同之處,面部修復更看重修復,而整形美容更看重美觀,二者針對的患者根本就不是一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