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先生家裡恐怕也很有錢吧?有錢人的特點,就是什麼事都很直接,達先生的確也是個聰明人,而且比任小姐多了幾分閱歷,兩個人去拿藥的路上,他不浪費時間,直接說,“其實,我女朋友和我說過你的態度,胡醫生,我知道你不怎麼願意給她安排那個手術——”胡悅想要說什麼,被他舉手止住,“其實我也不是很贊成,所以一直都沒有出面幫她安排。只是我們的關係……也讓我沒辦法勸她。”他有點苦笑地說,“你也知道,我們是在那個網站上認識的,我平時也確實很喜歡瀏覽一些相關的內容。而且,她做的那些事,說白了,長期為之,對她的身體健康也是一種殘害。這些我都沒有阻止,甚至因此還感到很美,很興奮……那我也沒辦法勸阻她更進一步。小任對自己的愛好,還是有些敏感,我要是說了,她覺得我葉公好龍的話,我怕……”比起任小姐那故作不屑的防禦性姿態,達先生倒是坦蕩多了,他這樣說,倒讓人覺得他的愛好也沒有那麼不同,也應當予以尊重,更讓人感覺到他盡力在自己的癖好和社會常識之間周全的難處,達先生和袁蘇明有一點像——外形都不出眾,甚至可以說是有嚴重短板,但憑藉談吐和修養,魅力仍在,只是達先生會比袁蘇明更有爭議性一點。胡悅嘆了口氣,她露出‘終於和成年人說話’的表情,“您這樣想,我就很放心了,我覺得任小姐可能還是有點孩子氣,意識不到這件事的重要性……”“是啊,她還是一心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也算是比較幸運吧。”達先生說,“從小家裡還是富裕的,後來我們又很早就在一起了,沒怎麼吃過苦——我們家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但我對她……”他笑了笑,有點甜蜜地說,“還是盡力去疼她的。”他們取了藥,達先生繼續說,“在她心裡,喜歡什麼,什麼是美,就想要去做到,她不信什麼人定不能勝天的事情,還小,還太任性……也是我一手寵出來的。這個事情,我不好勸,只能消極對待,身邊也沒別的人能勸她,而且,我知道她,我怕她被管多了,性子上來,悶聲不吭,自己做出什麼摧殘身體的事情……”胡悅做驚訝狀,達先生臉上掠過一絲陰影,壓低了聲音,“圈子裡有這樣的事情,還有人發帖交流經驗,怎麼能相對安全地營造出必須截肢的情景,甚至有人故意製造車禍……但這些事,都太危險了。”“當然了!必須進行截肢手術的傷勢,這不是開玩笑的,”胡悅不禁脫口而出,“很可能會死人的!”達先生遞過一個心有慼慼焉的眼色,“我也是這樣想——就算是正規手術,都要回復很久,更何況這種土法子?”“所以,也只能請胡醫生多費費心了,”達先生說,“如果實在是勸不動的話……還請胡醫生妥善安排,千萬別讓她自己去做傻事。”眼看就快到會客廳,達先生停下腳步,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頗富玄機地說,“辛苦胡醫生了,事後,我必有重謝——我知道你們整容醫生個個經濟都寬裕,不過,這年頭,在衛計委有點關係,總是勝過沒有。”“達令——”任小姐久候無聊,已經是遠遠叫了,達先生對胡悅微微一笑,“胡醫生不必送了。”說是不必送了,但胡悅也沒有走,依舊站在走廊裡,遙遙看著這對小情侶,達先生對任小姐是夠呵護備至的,彎下腰先給她系右腳鞋帶,把任小姐攤了一腿的雜物一一收好,又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這才推著她慢慢去等電梯。這樣的呵護,也為他迎來候診客戶讚賞的眼神,不再因為他的外形而有所歧視。看看錶,她差不多該去準備下一波預約了,不過胡悅心裡總覺得有事情,她迴轉頭去找師霽,“還以為你會跟出來看熱鬧呢——你知道衛計委有什麼姓達的領導嗎?到達的達。”“達?衛計委的書記好像就是這個姓。”師霽正在書櫃前翻找著什麼,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你回來是想八卦還是想偷懶?這些我都不感興趣,回去幹活。”“都不是,我是來講數的。”胡悅現在臉皮越來越厚,話也越來越多了。“任小姐這個case,你打算給我多少提成?”她原本料著師霽會說:你還想要提成?然後自己就能開個五成的獅子大開口,最後兩個人磨磨,師霽多數不會給錢,或者給一點打發走,但她也能多磨個人情——這一波對話雖然還沒發生就已在腦海中被畫出來,但依然讓她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心情都明媚了一點點,當然,胡悅自己是從來沒有發覺的。只是這一次,師霽卻並沒有接她丟出的任何一個翎子,他應該想得到她不會無緣無故問到‘達’姓,卻完全失去了這份敏銳,而是有些煩躁地說,“不要一頭都栽在錢裡,不想做事就來一起找論文。”“——那個顏面重建的患者,李……李,李什麼來著?她的感染才剛好,現在又發起高燒,細菌培養的結果,不是超級細菌感染,是有炎症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