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淺站在樓梯口,一時不知該前還是該退,蘇蕙跟時晰的表情都僵了。時諾慵懶地靠在沙發上,一雙深邃的眸子打量著不遠處突然出現的女生。她身穿淡黃色的棉質連衣裙,一頭瀑布一樣的黑長直髮披在身後,跟她白皙的面板形成鮮明的對比。她輕輕抿著唇,一雙平靜的眸子直視前方,宛若一支幽淡的蘭花。夏日的熱風從落地玻璃窗吹了進來,他卻感受不到半點燥熱,反倒有種春風和煦的舒爽。“咔噠”一聲,大門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總算把沉默給打破了。時政推門而進的時候,發現大家都把注意力往自己這邊放。他雖然覺得有些莫名,但瞧見莘淺的那一刻,就把這種奇怪的情緒拋諸腦後。他朝她笑得溫和,道:“淺淺來了。”聽到“淺淺”兩個字的時候,時諾雲淡風輕的表情有了一絲的僵硬。這個小女生,竟然是十多年前那個又黑又瘦的、跟猴子差不多的小不點。美猴王……他的臉拂過一些驚訝跟尷尬,下意識地去看莘淺,發現她此刻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可沒有看自己。時政一向很喜歡莘淺,除卻她是恩人的孫女之外,他很欣賞她那種溫婉大氣、處於逆境卻永遠帶著韌勁的性子。於是,本來打算去趕車的莘淺,硬是被時政拉著坐下來說話。莘淺不矜不伐地陪著時政跟蘇蕙說話,偶爾時晰插兩句話活躍氣氛,整個客廳顯得很溫馨。這天一聊就過頭,加上外頭突然下起大雨,莘淺這晚只能留在時家。晚飯過後,莘淺在客廳給丁萍打了通電話說明情況,然後就上客臥洗澡休息了。白天睡得多,到了晚上反倒有些睡不著了。莘淺洗過澡後,坐在客臥的陽臺,用自然風吹剛洗過的頭髮。微風徐徐吹來,她一下一下地撩撥著自己的長髮,正好不愜意的時候,耳邊突然有人清咳一聲,“洗完澡了?”莘淺手中動作一頓,然後緩緩側過頭,就看見時諾穿著短褲背心,坐在隔壁的陽臺上。陽臺的燈沒有開,單藉著臥室透出來的光線,莘淺還是能辨認出他棉質背心下健碩的身材。她眨巴了兩下眼睛,“嗯”了一聲,然後把頭轉了回去。時諾的眉頭擰了起來,問:“你剛才說8月15日報到,我到時候跟你一起回學校吧。”“你不是9月1日才開學嗎?這麼早回去幹什麼?”莘淺又把頭轉了回去。“你一個女孩子,人生路不熟的,我送你過去。”莘淺頓了一下,然後突然嘴角一裂,道:“我美猴王,也就是齊天大聖,需要人護送嗎?”時諾被噎得一時無話,好半天才說:“那你護送我回去,行不?”“齊天大聖送你?送你去西天嗎?” 莘淺覺得自己肯定是吃熊心豹子膽了,不然不可能跟時諾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他剛才說自己是“美猴王”,她在大家的面裝作沒聽見,免去彼此的尷尬,但其實心裡挺不舒服的。至於為什麼這麼不爽,她也有些搞不清?因為從小被父母拋棄,莘淺小時候的日子並不好過,同村的小孩都瞧不起她,碰見她就罵她是野孩子、私生女。難聽的話聽得多了,她都產生了抗體,對嘲諷自己話都已經免疫了。一句“美猴王”而已,戳心程度跟“野孩子”比起來,跟撓癢癢似的,可她就是不可理喻地,好像有一團火在燒心一樣。因為“冒犯”了時諾,莘淺這一夜輾轉反側睡不著,思緒漸漸飄回了十一年前,時諾來到丁家村的那一個夏天。那年她七歲,剛結束小學一年級。暑假一到,她用了三四天的時間,就把所有的暑期作業都做完了,然後每天跟著外婆去牧場幫人擠牛奶賺錢。她出生三個月後,父母就把她扔給外婆,然後外出打工,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同村外出務工的叔叔阿姨,說曾在某些大城市見過她的爸爸或者媽媽,聽說已經各自重組家庭,半點回來的意思都沒有。的確,她的爸爸媽媽走了之後,就沒有再回來過,好像她這個女兒從來不曾存在一樣。外婆給她媽媽打過很多次電話,後來也死心了,不再把希望寄託在這個沒良心的女兒身上。七月的太陽起得早落得晚,莘淺每天頂著大太陽擠牛奶,加上本來就消瘦,沒幾天就整得得跟非洲小孩差不多。不過,農村的孩子大都這樣,她那會不覺得有什麼。一天,她正跟外婆在牧場擠著牛奶,就聽到有人喊:“萍嬸,有人找。”莘淺聞聲也抬起頭來,刺目的太陽讓她眯了眯眼,她依稀看到不遠處站著穿著講究的三個人,她辨不清他們的模樣,可還是清晰地聽到站在中間的男孩子說:“這裡好臭,一股牛屎味,那邊那個牛屎妹好黑,是非洲來的嗎?”適應了強光的莘淺,睜大眼睛就看到男孩伸手指向自己。她當時只是輕皺了下眉頭,臉上沒有表現出太多的不滿,牛屎妹對她來說,並非過於難以入耳。反倒是站在他兩旁的兩個大人,低聲地訓斥著他,“時諾,你的教養上哪兒去了?”大人上前跟丁萍和莘淺道歉,並說明他們的來意,希望丁萍能夠幫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