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買。”衛初晗從綢布中抬起頭看他,“我身無分文啊。姑娘家的事情最麻煩,衣裳、香囊、佩件、鞋襪,樁樁件件都是銀錢。我自己不補,誰給我買呢?又沒有人來養我。”“我養你。”他說。輕描淡寫,理所應當。“……你知道養一個姑娘,是求娶的意思嗎?”衛初晗瞪大眼。“說錯了,”在少女明火一樣洞察的眼神中,青年改了詞,“我買給你。”“……”看他表達能力如此差,衛初晗都不好意思逼人家跟自己語言交流了。也許恩人跟人交流,是靠眼睛,靠肢體語言呢?“我給你買,”衛初晗沉默的樣子,讓青年以為自己沒說清,“我有錢。”“……”可關鍵並不是你有沒有錢哇,恩人。青年以雷霆之勢奪走了衛姑娘手中的衣裳,怕她不聽話般,拿走衣裳就出門。等人離開後,呆呆走去床沿,衛姑娘摸摸自己的臉,想到青年方才的“我養你”口誤,不覺唇角翹了翹。……鄴京穿街小巷中,房屋低矮,落雪銀白。攏著白狐大氅的青年漫不經心,行走在冬日殘雪中。他有英挺的眉、深邃的眼,嘴角噙笑,溫潤如玉,讓過往路人忍不住多看兩眼。和他同行的官員與他低聲說著政務,轉角後,有小廝上來,向青年請安。同行官員要回避,卻被青年攔了攔,“不必,一些小事,我與李大人是多年知己,李大人不用迴避。”李大人感動無比。下人向青年彙報,“公子,守廟老叟來信,說衛姑娘消失不見了。”外人面前,青年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讓人儘快找到。”人下去後,李大人與青年停步,看到巷口幾個孩子玩耍。他口上好奇,“衛姑娘?”“李大人見笑,自是拙荊了。”“啊……對,我都忘了。好久沒見衛娘子,不是說病了嗎?”青年搖搖頭,神色抑鬱,似不願多說,對方見他如此形態,也不再多言。兩人站在巷口,聽到一群孩子拍手唱一首兒歌——“狐狸走在沙漠中,它沒有駱駝的睫毛長。駱駝在森林裡迷路,月亮從西走到東。月亮掉進大海里,玫瑰在荷葉下聽雨聲滴答……”與此相和,久遠的記憶中,也有一位少女站在樹下,拍手續唱:“玫瑰玫瑰,它開花不結果。月亮月亮,它照不到駱駝。駱駝駱駝,那隻狐狸你看到了嗎。狐狸狐狸……”青年的臉,漸漸變了色,蒼白如紙。歲月如刀,將他的心割得千瘡百孔。而那舊日唱歌的姑娘,她在哪裡呢?她……是否,如他掛念她一般,掛念著他??☆、 衛初晗?衛初晗想向青年打個借條,來給自己買些衣裳等生活必用品。與青年說明時,衛初晗去敲了門,好一陣子沒人應。想到恩人那脾氣,她直接推門而入,卻是立即感受到寒意。一陣冷風襲面,男人的手,準確地捏住了她脖頸。他冷酷狠厲的眼神,讓少女一層戰慄爬上尾椎骨。然後,青年秀麗的面容,才從黑暗中現出。看到自己制住的人,他愣了一下。衛初晗脖頸被他捏得痛,咳嗽一聲,“你習武,真是時刻用功。”他鬆了手,精神放鬆,背過身,“下次別這樣。”該是什麼樣的經歷,造就了他這樣的習慣?被他那淡漠的口氣說得心口莫名酸楚,衛初晗無言。她打量著青年所處的房間。明明是與她的屋子相同的佈置,可是簾子全拉著。屋裡黑沉沉的,一點兒陽光也不見。衛初晗進來的這片刻時間,青年已經重新走入了陰影中,讓她未適應的視線一時看不到。這哪是人該有的嗜好啊?分明是鬼的生活吧?她想這世上少有人經歷自己那樣難以與人訴說的痛苦,但比起這個人,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充滿了積極向上的希望。衛初晗在想這些時,坐在黑暗中的青年手撐著頭,靜靜地看著她。她出神了有一會兒,他卻那麼靜,一點都沒問她有何貴幹的打算。還是衛初晗快速反應過來,向他說明來意。等了半天,沒有回應。衛初晗嘆氣,“這位公子呀,您能紆尊降貴說個話嗎?您這簾子拉得這麼厚,我夜視能力不太好,看不到您‘生動’的表情啊。”這種又調侃又奚落的語氣……真是衛姑娘的獨特風格。坐在黑暗中,青年面部表情柔和了下。嘴角肌肉動了動,是一個即將出現、卻終究消失的微笑。他站了起來,“好。”這樣一對男女,一同走上了街。到成衣鋪中,前來迎客的老闆娘打量著二位,竟一時難以說清兩人的身份。單以臉論,青年走過來時,整個街市的人眼前均一亮,就足以證明他的出色容貌;站在他旁邊的少女容貌卻只是清秀,和青年的秀致比起來,她寒磣的,簡直像個侍女。但少女容貌不出眾,氣質卻是一等一的好。曄兮如華,溫乎如玉,一眼看去,就與所有人都不一樣;青年立在她旁邊,毫無存在感,被襯得,簡直像個侍衛。但衛初晗並不是侍女,青年也不是侍衛。他們二人站一起,那樣怪異,卻又那樣協調。“姑娘,您是想買成衣,還是讓我們的裁縫現制啊?”老闆娘熱情招呼客人,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