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婆娑樹影下,站著一英姿颯爽的束袖武裝姑娘。姑娘膚色微黑,立姿卻蒼松般挺直,與一般姑娘家不同,便是一般的習武姑娘,都不如她身段之挺正幹練。她本默然無聲地打量著院中青年,洛言突然回頭,冷寒目光迫向她。姑娘詫異了一下,然後走上前,拱手道,“洛公子,我叫白英。”洛言不說話,冷冷看著她。自稱白英的姑娘見他不發表意見,只好接著往下說,“洛公子勿怪,我家大人讓我請公子前去說話。此前人多,他不便與公子交談,一會兒等人走後,他便有時間了。”洛言仍然沒有開口的意思。白英心裡驚詫,想這人莫非是啞巴?小沈大人千里追蹤的一個重要人物,竟然是個不會說話的主兒?這要怎麼交流?但白英素質極高,對方不說話,她就當對方是不信任自己,乾脆把能說的、能給的證據都提供出來,“忘了跟洛公子說了,我家大人,正是先前在街上與公子你切磋武藝的陳公子。大人擔心公子不願過去,讓我轉告公子,我們的身份,是錦衣衛。我家大人還說,錦衣衛並不是要置公子你於死地,他獨身前來,已是很有誠意。希望公子你冷靜,不要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讓錦衣衛不得不對付你。”白英拿出自己的腰牌,證明自己確實是錦衣衛出身。她還有心讓青年辯解腰牌的真偽,但耐心講了兩句,對上對方無慾無求的死魚眼,白英也沒有講吓去的興致了。她發愁:這人不會真的是啞巴吧?啞巴開口,聲音清涼如夜露落葉,“帶路。”“……”白英無語看他一眼,原來你不是啞巴啊?在陳曦讓下屬出面前,衛初晗和洛言的那點兒爭執,根本不是大不了的事。洛言去了眾人給陳曦臨時安排的屋子,進去便聞到一室酒味,顯然在他來之前,陳公子與眾人不醉不歸。他進去後,白英就關上了門,自覺在外面守著。洛言看去,屋中正央圓桌後,年輕的貴公子面容如玉,頭上發冠有些歪,墨髮半束半披。他衣衫微松,正漫不經心地轉著手中的杯盞。燈火昏昏,給他眼角撒一層金粉,確是一位翩然佳公子。在洛言看去時,陳姓青年懶懶抬了目,也認真地打量他一番。陳公子看到這位冷冽青年,便好像看到黑夜下的一道長河,長河寂靜,在星火下幽微隱約,卻是波浪翻轉下,讓人窺到河中的刀劍,刀劍鏗鏘,在暗夜中清光凜然,隨時可出鞘。這是座日常平靜、卻爆發力駭人的火山,若非必然,陳曦並不想試一試對方的劍鋒之利。於是陳曦笑了笑,邀請他坐下,“洛言,洛公子。你別擔心,我只是好奇,聽說你在甘縣殺了人,又在官兵的追殺中,我手下的許多人也死在你那裡。我想你這樣的人物,既然我聽說了,怎麼能不見識一番呢?這一見識,卻讓我想到了一些有趣的舊事。”洛言安靜地垂坐,對方如此試探他,他也無動於衷。他看起來文弱又秀氣,手指修長乾淨,比起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形象,更像個斯斯文文計程車人。可惜雙方都知道,死在他手裡的人有多少。陳曦不覺想,果然越是心理扭曲的人,表面就越發平靜啊。他不再繞圈子,“我之前沒有見過你,但你的身份,在錦衣衛的卷宗那裡是絕密檔案。因為一些原因,我看過你的卷宗,對你的過去稍有了解。衛家的滅門案、淮州的殺人案、你與朝廷的決裂……我全都看過。”那些事情,過去了很多年,知道的人,在朝廷的刻意鎮壓中,越來越少。若非陳曦有個做錦衣衛指揮使的父親,這種秘檔,他也不可能看到。翻開卷宗,便彷彿能感受到當年的慘烈。看得越多,越是觸目驚心。卷宗上寥寥幾筆,就將洛言的過去概括。說他捲入衛家滅門案,涉及謀反之罪。說他曾在淮州怒殺萬人,淮州一夜不眠……卷宗寫得那麼簡單,似乎若非必須有個記錄,根本不想提及。陳曦是知道的,十年前,衛家那樁滅門案,辦得太快。一夜之間,所有都定局了,連翻盤的機會都不給。且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錦衣衛沒有參與其中。而他年少氣盛,翻閱卷宗學習案例,拿此事向他父親提問時,他父親只說“不清楚”。陳曦父親是錦衣衛指揮使,許多皇帝不方便做的事,都交到了錦衣衛那裡。就是這樣的地位,他父親都對衛家滅門案表示不知情。這其中,必然有很大隱情。那些隱情,讓錦衣衛都不能參與,諱莫如深。連洛言當初在那件案子裡扮演的角色,卷宗都沒有提及!只說他殺了人,被朝廷追殺,追殺不到,對方入了綠林,做了殺手。那之前,那之後,乾淨得一如白紙。正是因為對洛言的記錄如此神秘,才會讓陳曦記憶深刻,以至於幾年後,見到青年的畫像,一眼認出。陳曦望著對面的青年,希望對方說些什麼,或者否定些什麼。可他註定失望。洛言什麼也沒說,他仍然垂著眼,淡漠得好像陳曦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陳曦卻知道,這只是因為他在靜靜地聽自己說,一旦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