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鳳兒,是你麼?”“白鳳”抬起指甲鮮紅的手,她冰涼的手撫摸上他的面孔。他輕微一顫,眸子後縮。她當即捧著他的臉,不許他躲開。她低頭看他,眸色溫柔:“好了,乖。讓他們都停下……別管他們了,跟我走吧,沂南。”蔣沂南反應微慢:“……跟你走?”“白鳳”蹲下來,與他額頭相抵。她吐氣如蘭,專注地望著他失神的眼睛:“對,跟我走吧。正道有什麼意思,四大門派有什麼好,盡是欺負你。跟我走吧,跟我回斬教吧。跟我走,沒有人再會分開我們。”蔣沂南發著愣:“……”忽然間,他雙目中微熱,讓他垂下眼睛。他心中酸楚,想到了她總是這樣說。他讓她離開魔教,她就讓他離開羅象門。他不想動情,不想放棄唾手可得的榮譽……他以為他把自己的心看得很好,只是上上床而已,連生個孩子都費勁,怎麼就會把心迷失掉呢?“白鳳”靜靜地等著他。她笑道:“怎麼,不捨得麼?沂南。”她修長而冰冷的手向後退,離開他的臉。蔣沂南驀然一陣心慌,他立刻伸手握住她的指節。他快速道:“不!捨得,我跟你走……”他輕輕道:“我跟你走……鳳兒,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麼?”“白鳳”:“嗯?你又說什麼了?”蔣沂南低著頭,唇角笑容很淡、很涼。他摸著她的手,一寸肌膚一寸肌膚的。他頓了再頓,良久,他說:“我說過,來而不往非禮也。可是我也不想跟你走,我想……”“白鳳”被握在他手中的手輕輕一顫。她意識到了什麼。悲意包圍著他們,她靜了片刻。她問:“你想要什麼?”“我想……”“咻——”什麼在風中飛過的聲音穿透耳膜,那光極淡,極輕,在風中卻格外快。雷電聲蓋住了眾人的耳膜,沒有人回過神,他們突然瞪直眼,看到天外飛來一把寒劍,從後直入,刺入蔣沂南的後背,一直到前胸——同一時刻,“白鳳”發抖,眼眸睜大,看蔣沂南輕輕說道:“我想死。”天地靜了下來。只聽到風聲、雷聲,殺手們面面相覷,各位失去戰力的高手看著那柄劍從後刺穿蔣沂南的心臟。一個呼吸後,血才滲了出來,滲透男人前胸的衣裳。蔣沂南靜靜地跪在那裡,也不躲藏,也不反抗,任身後那柄天外之劍飛來,殺了他。因為他說,我想死。女瑤勃然大怒,手摟住蔣沂南的肩,她美眸抬起,兇狠惡煞:“朝劍門……曹雲章——!老賊敢爾!你竟敢從我手裡搶人——!”蔣沂南低著頭,跪在女瑤面前,他溫柔地、慈愛地、悲憫地看著她。他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突然間,他聽到了馬蹄聲、聽到了萬馬奔騰的聲音,聽到了“聖女”“小白”。血順著他的胸前衣袍,一點點滴落。女瑤伸手要點他身上的穴,被他握住手不許動。蔣沂南迴頭,往身後很遠的地方看去——他好像回頭千萬遍,看向身後濺起的馬蹄聲陣陣,看那個少女明媚的面孔根本看不清……他千萬次地回頭,看向自己的身後。他回頭看向自己的身後,身後佈滿一條血河,他耳邊又聽到她喊他——“沂南!沂南!”“你們給我讓開,我只要蔣沂南!哪怕最後一面……我見他最後一面!”他輕輕笑,想到當日關外落雁山下,他們坐在風中看日落,看草長鶯飛。他摟著她的肩,聽她笑吟吟地唱一句,跪在他懷裡親一下他。親著親著,他們就滾入了芳草中。大雁在空中飛過,天水一樣清。人間離他遠去,讓他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蔣沂南唇翕動,含糊的、曾經的她教過他的那首小曲從他口中斷續吟出。他的聲音極低,只有抱著他發抖的女瑤聽得到。離別之情,絕望之愛。女瑤聽到他近乎無聲地唱:“若是乘風,若是採月。若是你聞,若是我去。若是不誤,若是已故。” “朝劍門!曹雲章!”“太好了, 曹掌門救我們來了!”飛劍在天,無聲掠來, 一道光劈開黑沉天幕,破開這裡的陰暗壓抑。蔣沂南跪在女瑤懷中,血滲她衣袍。他垂著頭,徹底沒有了聲息。他死了, 天鼎閣的殺手們就不知如何下手了……殺手講究交易原則,交易的主人都死了,他們拿不到剩下的錢了, 他們何以繼續做事?名器大會上的危機, 大約解了吧。蔣聲盯著自己的父親, 再低頭看自己懷中抱著的骷髏。他忽而感覺到歲月的滄桑, 人生的無力。他怔然想到自幼到今日, 父親對自己的嚴厲,看著自己的複雜眼神……旁人都說蔣沂南溫雅從容,但在蔣聲眼中,他父親是一個折磨他和母親的魔鬼。那種不動聲色的戳人心, 傷人心……常讓母親在夜裡無聲地抱著他哭。蔣聲曾想他日後絕不要變成父親這樣只會欺負家人的人, 他要頂天立地,他要走出家門, 他要成就一番事業。他要讓那些提防他們蔣家的人,全都跪在他腳下;他要他父親身上的汙名, 被自己徹底洗清。然而、然而……那是汙名麼?蔣聲忽覺得喘不過氣, 他看著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