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就是那麼噁心,對年少男子……”女瑤眸子眯起:說,繼續說。程勿驀地收聲,只憤恨看著她,卻硬是不把那句傷人的話說出。他要罵她噁心,罵她老女人,年齡大,禍害年輕小孩子……可是他望著女瑤沉靜的眼睛,大腦空白,硬是活活憋回去,不敢說出。他怕說出後,她當真反目……當真與他……就這麼結束了。程勿心裡茫然:我到底是要結束,還是不要結束?他的一滴淚掛在睫毛上,整雙眼睛被水打得溼潤。他臉慘白,眸靜黑,他心酸無比地跪在地上看他。衣袍破爛,滿身傷口,少年郎清瘦單薄,無措地跪在清晨風中。風吹他袍,襯得他更是瘦,楚楚可憐。明明心裡怒極,可是看到這樣子無助的程勿,女瑤心一僵,到底慢慢平靜了下來。她垂下眼,與他發紅的、想哭未哭的眼睛對視。程勿這樣子讓她心動,讓她心軟。若是旁人膩膩歪歪如此,她早一掌打死。可是程勿……女瑤的睫毛顫了下,她是捨不得打死他的。不僅僅是他是練武奇才,是自己推演心法的關鍵道具……單是看著他沾在睫毛上的眼淚,她就下不去手。複雜的感情啊。女瑤唇上揚,想起了自己的師父白鳳。白鳳說“愛情最無趣”“男人最不可靠”,白鳳自來教女瑤不要動情,不要把天下男人放在心上。不動情,當可一生沉迷武學,魔教當可大興。但到今日,女瑤也才知道,白鳳說不要動情,是因為她自己已經做不到了。女瑤微微茫然:而對程勿,我又是怎麼想的呢?我只是單純的覺得他是天才,想於他微末之際拉他一把麼?他紅臉看我的時候,我是真的心如止水,紋風不動麼?我幾次想親他,是真的不在乎男女之情,還是僅僅是對他?女瑤的眼中神色變幻難測,日頭在他們頭頂上空生起,程勿還在靜靜地、難過地看著她。在這一刻間,女瑤心裡忽然做了決定。她慢慢站了起來,看程勿當即眸子縮起、警惕看她,女瑤笑了一笑。然後她冷冰冰地回答他之前的疑問:“世上男人那麼多,江湖從未傳過我情史,我為何不禍害別的男的,獨獨這麼對你?”程勿眸中一跳,神色幾分掙扎。他想:我……對你來說不一樣?女瑤冰冷的、睥睨的語氣打斷了程少俠溫柔的幻想:“程勿,我是魔教教主。沒有人跟我競爭教主之位,當我到斬教的第一天,無論魔門接受不接受,我就是他們的前教主為他們選的新任教主。我從一開始就是他們的前教主為培養一個新教主而入斬教的,他們沒有選擇,魔門只能接受我這個大魔頭。”“我為什麼不禍害男人?因為我不喜歡別人跟我耍心思,不喜歡別人把我看透,或者照顧我。我還不喜歡別人教育我什麼對什麼不對。誰能教育我?我師父都不命令我!我的話是真理,你可以不滿,你不能與我為敵。我享受別人仰視我……比起大多性格已定的人,不管溫和還是冷漠,我都更喜歡一張白紙,任我隨意塗畫。”“這就是我選你的原因。”程勿胸口積雪湧至咽喉,他被氣得一口血噴出:“你!”他在她眼中,竟只是一張白紙一樣任她塗抹的存在。女瑤面如冰雪,面無表情。女瑤困惑:“但我也從未傷害過你。你為何對我要求如此之高?我不過是幾次騙你我不是女瑤而已,對你有什麼影響麼?沒有。你沒有因此受過傷。我聽金使說,你在雁北程家時,自小就被程淮那小子打罵。你從小那樣的生長環境,你該是習慣,你為何這麼接受不了我騙你?”程勿猛抬眼。他忽然平靜下來,輕聲:“他們只是傷我身,你卻是傷我心。你怪我心臟太脆弱麼?”女瑤哂笑。程勿心臟脆弱?不,他可是強大得很啊。女瑤低下頭,輕輕笑:“看來我還真是對不住你,不過我討厭一件事沒頭沒尾,尾大不掉。既然我哄騙你,欺辱你,傷你自尊,奪你信賴,讓你愛不得恨不得,把你對江湖的美好期望毀得亂七八糟……我也當親自解決這件事。”她冰雪一樣的眼睛幽幽抬起,向後退了一步。程勿怔然:“……”女瑤輕飄飄撩眼皮,向後方雲濤下滾滾的江河瞥一眼。程勿忽覺得不對,他站起來,看女瑤決然無比道:“程勿,我認罰。你要是覺得我罪致死,我就這樣以死回報你。江河三千道,你知道我不會水的。”“之後我便不欠你。我若是大難不死,你要和我分道揚鑣,也任由你去。日後江湖重逢,我當不認識你。你我莫再糾纏不清,左搖右擺。我做我的魔教教主,你做你的正道棟樑去。”“你選擇吧。”程勿:“不,小腰——!”他猛向前躍,向她撲去。蒼蔥白水之上,程勿瞪大眼,萬萬不想要這種決然的解決方式。但女瑤功力比他高,她還就站在山道旁。她話音一落,程勿向她飛撲時,她再向後退了一步。她沉靜無比地看著程勿,眉目不動,一步跨空,向下跌了下去。“譁——!”程勿大吼:“不——!”他撲跪到了山道口,連她一片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