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著眼,看都不敢看她,“你乖一點。”劉泠便安靜下來,黑暗中,她用溫柔的目光看著沈宴。看他揹她而立,在風口站了許久,才出去。劉泠心中一片溫熱,在他出門時,低聲問,“我晚上給你留門,好不好?”沈宴沒答,取匕首的動作停了一下。劉泠溫柔道,“我好想念你,沈宴。”沈宴回頭看她,她抱膝垂坐,長髮散如夜中綢緞,一身衣衫不整,看起來很不端莊。可她看他的眼神,又那麼美,那麼動人,足以讓人原諒她所有的小心眼。劉泠說,“我知道,那個穆將軍有問題,對不對?不然他不可能總出意外……我都不過問,我的所有事情都可以交給你處理。但是你記得來看我。沈大人,我特別想你。”一天不見,一個時辰不見,一炷香不見,她都想念沈宴。難以忍受的想念。“晚上給我留門,”沈宴道。劉泠嘴角揚起淡淡的笑。他拉開門簾,月光照拂,人已經落在清輝中,漸要遠去。劉泠聽到他低語,“我也想念你。”劉泠驚喜站起,追上前兩步,門簾落下,沈宴已經離開。劉泠執著地拉開門簾,看到侍女們等在外面,一排錦衣衛也在等候。排排燈火中,搖搖曳曳地向外,照耀山河。沈宴回頭,沉沉看著她。那目中深深淺淺的溫度,讓她沉淪。原來意亂情迷的感覺,這樣的美好。劉泠和親這一路,意外頻出。在鄴京那一邊,徐時錦已經從殿下手中暫時接管這一場戰役佈置,全權與前方負責,為殿下做好一切戰前調動。軍隊,糧草,百姓安撫,炮火……一樁樁,一件件,徐時錦冷靜地處理一切。但她知道,殿下雖然把一切交到了她手中。他們之間的信任,卻出現了裂縫。尤其是最近,徐時錦明明知道,徐家和殿下開始暗中聯絡,但無論是徐家,還是殿下,都沒有告知她一聲。真是可悲。下了雨,徐時錦獨自撐傘,走在鄴京街上。她茫茫然地走著,前路坑坑窪窪,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便站在雨地中發呆。“姑娘,有位公子邀請你上樓坐坐。”發呆中,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在身後喊了她一聲。徐時錦疑惑地順著她的手勢仰頭,看到招搖燈火中,青樓上,雅緻公子醉臥美人膝,身邊皆是美人。卻遙遙的,衝她笑了一笑。沈昱。徐時錦怔然: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 沈公子的回報天在下著雨,天地間籠罩著霧濛濛一片,萬物的痕跡在煙雨中,都淡了下去。溼冷的潮氣襲過來,冷風吹著溼透的衣裳。徐時錦將傘舉高了些,更清晰地仰起頭。滿街錯身的燈火,在稀疏落下的雨水中,一排排,一盞盞,一間間,照得她無跡可遁。在大雨中,那亮光刀鋒一想刮向她,有些可怕,但更多的,是意興闌珊,不幹不脆。天地間一片寧靜,徐時錦凜著臉,被雨水沾溼的長睫抬高,點點燈火中,沈昱掩在其後的身影,朦朧至極。在灰濛濛的夜雨中,在周圍行人匆匆躲雨中,他在燈籠最亮的那片微光中,向她招了一招手。隨意慵懶。散漫不在意。如他這個人一樣。“姑娘,你去不去?”來喊她的美人有些不耐煩了,雨下得太大,就算有傘,斜打進來,也有些疼。若非沈公子乃是常客,又出手豪氣,她才不願主動攬了這活。這位美人偷偷地去看徐時錦,正對上徐時錦瞥來的一眼,她怔愣了一下。這位姑娘是美人,卻稱不上絕美,甚至不亮眼。最漂亮的,是她的眼睛。吸魂奪目一樣的感覺,清澈如雪中霜,又幽黑如千丈潭。黑白分明,乾淨而純粹。這雙眼仿若能看透人心般,望一眼,你就毫無秘密。徐時錦輕聲問,“他之前看了我很久嗎?”“……”你怎麼知道?徐時錦出神了一會兒,笑了一下,“青樓。”他邀請她上青樓去坐一坐。徐時錦抬步,向那招搖的青樓方向走去。在大街上走了這麼久,在街頭又迷茫了那麼久。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該去何方。如果有人想讓她去坐一坐,即使是她看不上眼的青樓,即使那個人是沈昱,徐時錦也是願意的。她收了傘,入了樓,被喊她的青樓女子引領著,一路上樓。這間樓在鄴京名氣很大,每天各色人來來去去,但一個姑娘家逛青樓,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新聞。徐時錦麻木地上樓時,聽到、看到許多人對她指指點點。但那有什麼關係?她沒什麼值得失去的了。引路人在一間房門前敲了兩下,徐時錦站在門外,能聞到空氣中飄蕩著的脂米分味。她聽到屋裡面姑娘們的說話聲、唱曲聲,雜亂中又透著和諧。她卻沒有聽到男子的聲音。徐時錦淡著臉,一貫的笑容,也懶得擺在面上。良久,聽到裡面一聲極淡的“嗯”聲,門開了。她一步步走進去,走向暖融融的燈火酒香美人窩中。這是一間佈置極為雅緻的屋子,器具皆是上品。四五個女子抱著琵琶在彈奏,還有四五個在花團錦簇間轉身跳舞,另有姑娘小聲唱著曲子。一張寬長的梨木桌,秀麗如林間山水的貴公子坐在桌後長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