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聽說你明天就要離京了?”這邊空氣實在太沉悶、太尷尬,周邊眾人都察覺到。好好的一個成親宴,怎麼弄得像白事一樣?羅凡和幾個弟兄立刻笑著來活躍氣氛,同時心中忐忑,唯恐郡主不理會他們。“嗯。”劉泠雖然反應淡漠,但到底是有反應的。羅凡一喜,總算是找到話題了,“那明天早上,我和幾個弟兄去城門口送郡主一程吧?好歹大家共患難過啊。”扭頭問一邊一杯杯倒酒獨飲的青年,擠眉弄眼,“沈大人明天休沐吧?要和屬下一起給郡主送行嗎?”劉泠望去,沈宴垂著眉眼,神情淡淡的。旁人與她說得熱火朝天,他卻一點興趣都沒有。劉泠想到他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劉泠,別惹我——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所以,他都不想再跟她說話了嗎?劉泠側頭,低聲,“沈大人事務繁忙,恐沒時間送我,不必勞煩。”沈宴身形驟頓,手臂再次一僵,臉上肌肉起了一陣扭曲。他恍惚想到劉泠跟他說的那些話,她說不想愛他了,因為他總在忙,總是沒時間。他記得一清二楚。心頭鈍痛。胃部也一陣難受。劉泠看著他的臉,他閉目,不與她對視。於是他是痛苦,憤怒,還是難過,她一概看不出來。氣氛又開始悶下去了。一個錦衣衛著急找話題,哈哈笑,“聽說郡主親事定了?和那個夷古國……呃!”他被羅凡的後肘重重一撞,對方給他使眼色,讓他看郡主瞬間蒼白的臉色,再看沈大人……再也受不了這個樣子了。沈宴猛地站起,讓所有人驚了一下,不自覺讓路。他漠聲,“我有事,讓一下。”劉泠隨之起身,看他從她旁邊走過,一去不回頭。劉泠想追上去,但挪了兩步,又停住了,她重新坐下,望著桌上涼了的菜,還有之前擺在沈宴面前的空杯子。她伸手去碰他之前飲酒的杯子,靜默道,“給我再上些酒。”“郡主……”一直跟在後面的侍女們不贊同地叫了一聲,卻沒攔住。羅凡和其他幾名錦衣衛互相看一眼,都有些心情沉重:這算什麼事啊?羅凡好不容易找到沈宴時,沈宴坐在一間屋子的簷角邊,手邊放著三四壺酒。羅凡一摸,酒壺都空了。再看沈大人,一手搭膝,一腿平伸。他身形頎長,坐得瀟灑而隨意。喝了那麼多酒,他依然眼神清明,眸子漆黑,看不出醉意。不過沈大人喝醉,從來都是看不出醉意的。羅凡坐在一旁,嘆氣,“沈大人,你真的不回去看看嗎?你在這邊借酒消愁,郡主也在那裡喝酒……好多人都上去攔了,可是攔不住。郡主發起脾氣,又哭又笑的,沈大人你不去看看嗎?”沈宴垂著的長睫,輕微顫了一下。他仰頭,看著空中的明月。遍地銀光傾灑,屋頂銀白,落霜一般皎潔。他颯然而坐,看院中花木枯萎,楓葉火紅。驀然間,在藍黑的天宇下,那些都像是永恆的存在。他想到劉泠。她眼神涼薄地看著他,白衣飛如霜。沈宴頭痛般地,肩膀垂下。睜眼閉眼,全是那個人。徐時錦給他寫的信,他自己眼見的……他總是在想她。沈宴問,“小羅,你覺得,劉泠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呃?”羅凡怔了一怔,謹慎回答,“很漂亮的一個姑娘?”“還有呢?”“脾氣有些不好,但心地很好。”“你怎麼知道她心地好?”“當然啊,當初屬下對郡主又意見,有些不知禮數,郡主從來沒罰過屬下。”“還有呢?”“還有,今晚啊,”羅凡小心看眼沈宴,“郡主應該是不想理我們的吧?但是沈大人你坐在那裡,郡主當我們是你的人,對我們也很客氣。屬下看出她心情煩躁,但她一個字都沒衝屬下們吼。”“呵。”沈宴笑了笑。笑意淡渺,輕若煙雲。他在想著劉泠。徐時錦告訴他一切經過,徐時錦讓他考慮一下劉泠的處境,徐時錦說劉泠並非故意,徐時錦想借此和他談一樁交易……他不想回復,懶得回覆。他沈宴為人冷直,一往無前。錯過的,絕不回頭。失去的,絕不後悔。每次聽到劉泠的訊息,他都不想聽。他覺得自己像傻子一樣,被她玩弄於股掌間。他向她低頭,給她信任,無條件地幫助她。他的驕傲和尊嚴,不允許他回頭。他咬著牙,一點都不想去管劉泠的事,一絲一毫都不想再聽到劉泠的訊息,更加不想和劉泠見面。他絕不允許自己為了一個女人,尊嚴被一次次踐踏。她想愛就愛,想走就走,想不要就不要……她把他當什麼?他一點都不想和劉泠再扯上關係。但是沈宴每時每刻都在想著那個姑娘。沈宴看著空中懸掛的冰輪,輕聲,“你知道她喜歡什麼嗎?”“……”“她喜歡熱鬧,喜歡人群。她喜歡打扮得漂亮,喜歡花枝招展,喜歡與人鬥嘴。她還喜歡……我。”“你知道她討厭什麼嗎?”“……”“她討厭繁鬧,討厭人潮。她討厭整日梳洗,討厭換新衣卻引不起人注意,討厭與人看到自己的所有物被人佔去。她還討厭我總不理她。”“她常打扮得光鮮,在我面前一天換十幾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