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皇帝就在給沈宴下任務,“你的線已經埋了這麼久了,網總該收一收吧?朕可記得當初查陸家各種證據時,你是何等的鄭重。”沈宴沒說話。皇帝微笑,“廣平王一案,不要再留著了。沒什麼好查的,你也已經放了那麼久的線,該理一理了。”他說的輕描淡寫,好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江州的人和事,你結了吧。把人帶回京,過了冬,明年開春,就可以殺了。”沈宴表情有些遲緩。皇帝看著他,“怎麼,心軟了?因為廣平王一家是阿泠的至親之人,你有些遲疑了?因為你一直在做的事,沒有跟阿泠交過底,害怕了?你當日幾次下江州,真正原因就是查廣平王。你從來沒跟阿泠說過,你怕她受不了。你也沒想過你和阿泠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陛下撫著下巴,嘆道,“你娶了阿泠,卻不敢告訴阿泠,錦衣衛在查她父親,還是重查,查了很多年。廣平王一家,雖然和阿泠關係不睦,但到底是阿泠的親生父親。阿泠自己動手,恐怕都接受不了你動手。”他頓一頓,“她會怎麼想呢?‘這個我的枕邊人,要殺除了我以外,我們家的所有人。他卻從沒跟我說過。他和我交好,娶我,到底是為了調查我的事情,還是喜歡我?他真可怕,這種男人,我不敢要了。’”“陛下!”沈宴聲音僵冷,“錦衣衛做的事情,本來就不能與外人說。她本來就不該知道。我和她的事,自會跟她說清楚,不勞陛下費心。她與廣平王一案無關,希望陛下信守承諾,不要將她扯進來。她不知道廣平王做的事,她是無辜的。”皇帝覺得好笑,劉泠是廣平王的親生女兒,她在江州也住了幾年。廣平王的事情,怎麼就能肯定劉泠不知道?廣平王四個子女,其他三個都是可能知情的,只有劉泠是絕對不知情的?沈宴這強詞奪理的……他樂道,“好,隨你。朕到底疼了阿泠多年,有人護著她,朕也欣慰。朕並不是非要她死,她一個人的生死,無足輕重,只要你給朕保證,她不要跟人亂說。”“臣保證。”“嗯,若是阿泠鬧起來,朕不會再給面子了。你最脫不了干係,不光是你自己,還有你背後的……算了,說這些多掃興,你知道朕的意思即可。沈宴,朕給你信任,給你面子,你可莫讓朕失望。”皇帝淡聲,“至於你跟阿泠怎麼解釋,怎麼說清楚你為什麼要殺她的父母弟妹,朕也不會多管的。你自己處理好家事吧。”“是,”沈宴應了聲後,道,“這件事後,臣想歇段時間。”“也好。”皇帝思索了下,就點了頭。他並非刻薄的、喜歡猜疑的皇帝,他心胸很寬,裝的事情很多。錦衣衛好用,他就用這把刀。這把刀累了,他也可以給刀放放假。法之理,人之情。他並非喜歡趕盡殺絕,滅絕人性。更多的,他是一次又一次地給機會,一次又一次地警告,一次又一次地給人記錯,再酌情諒解。但如果對方根本沒聽懂他的暗示,沒理會到他給的機會,皇帝下手時,也不會留情面。現在是廣平王。未來還有別的人。皇帝將一切都看在眼中,不動聲色,只在心裡做加減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盡在他的掌控中。沈宴走後,皇帝依然站在御書房中,開了窗,望了眼東宮那邊的方向。他年紀大了,不喜歡折騰,不想重新培養下一代儲君。太子是聰明的,希望他能聽懂自己給的警告,不要再讓自己傷心,精力白費了。皇帝給了沈宴出京的任務。此時已快過年,沈宴接到任務,能多留兩天,但這個年,顯然是在鄴京過不了的。他心裡壓著事,默想,他是否該跟劉泠談她父親的事?如果要說,又該從哪裡說起?說到什麼程度?沈宴從不把公事和家庭擺在一起,不喜歡公私不分。可從他跟劉泠開玩笑的時候開始,他就有些分不清了。去年他在江州見到劉泠,就知道她的身份。廣平王之女,是錦衣衛此行真正目的的人的女兒。他幾次給了劉泠錯身的機會,劉泠卻還是走向了他。他對劉泠,並無利用之心。誠然她那個樣子,情緒總在邊界點晃,他要用她,會容易很多。但沈宴從沒這麼做過。他和她在一起,一直是私情,從來沒有公事私辦過。但劉泠會理解嗎?就算再厭惡,那也是她父親。當年她沒有殺了父母,現在更不會再次舉刀。可是她的丈夫,卻在一開始,就盯上了她的父親。外人看來,沈宴定是步步為營,一點點走進劉泠的心,從她那裡套的情況,全用來對付她父親。他是心機深沉得可怕的人,娶劉泠,就是為了更好地對付廣平王府。劉泠成了一塊踏腳板,在甜蜜的新婚後,便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用自己父母的血骨為踏腳板,走向權力頂端。她如何能接受呢?沈宴思索了一路,仍沒想好該怎麼說。但他回到府邸,發現他不用煩惱了——因為闔府清冷,劉泠根本不在府上。他們彼此無言了好幾天,他次次回來,看到的都是一室冷清。因為廣平王的事太煩,沈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