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營因為小郡主失蹤而鬧得人心惶惶時,平州還不知道此事。某晚,季章睡得很不穩,忽聽到有人往窗上扔石子。啪,啪,啪,聲音清脆,一聲叩一聲。他推窗,便看到斗篷裡那個嬌弱蒼白的少女。她站在涼風中,面色憔悴,身姿纖弱,似隨時會迎風而去。她看著他的眼睛卻很亮,像清泉,如燈燭,似星光……她就站在他為她所鋪的那條螢石小路上,藍色幽光映著她的臉。斗篷雪白,其下少女烏髮明眸,仰著頭看他。她臉上波光浮動,是夢一般的存在。她是那麼好看,讓時間就此定格,瞬間不移。季章聽到自己心臟不受控制急跳的聲音。“郡主?”季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輕輕喃聲。小郡主微笑,“季章,我要走了,我跟你來告別。”“你不是跟公主去……見霍公子了嗎?為什麼在這裡?你又要去哪裡?”季章不解。小郡主望著他,黑眸晶瑩。她靜靜地看他許久,之前被引走的守夜人回來了。她衝季章一笑,動作極快地轉身,跑向黑暗中。季章推門而出,被守夜人一攔,錯過了郡主。他茫然在原地站片刻,夜靜風清,什麼都沒有。他疑心剛才只是自己做了一場夢,便回去繼續睡。後半夜,卻總是想起站在螢石小路上對他微笑的小郡主,她笑容一點都不快活,有些難過,有些寡然,有些懷念……半夜下起了小雨,雨打窗子,聲音砰砰。季章睡不下去,他提著燈出去,在院子裡查探一番,突而凝目,蹲下去。細雨如牛毛中,枯草蕭然,他看到草根上有滴答的幾滴血……他的心一下子停住。“郡主!”燈從手中滑落,季章奔向暗中,焦急地想找到小郡主,遍尋無果。呆然,如遭重擊。他又想起昨夜。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覺,還是她真的來過又走了。她跟自己告別?還是真的已經不在了?地上那幾滴血,是他的臆想,還是真的存在?腥甜湧上喉頭,秦景眼前暈黑,任刺痛上心,傳遍他的全身。郡主……她怎麼會出事呢……不會的,絕不會的……全身失去了力氣般,季章茫茫然,一直想著“不會不會”,那口湧上來的血,卻終是吐了出來。一旦開始,便停不住。“季大哥!季大哥!”他好像又聽到女孩子的聲音。他惶惶回頭,誰也沒看到。可他又分明看到了——八歲的小姑娘無憂無慮地坐在欄杆上,看到他就跳起來,向他招手,笑容燦爛;十三歲的小姑娘心裡開始裝滿心事,抱著膝蓋發呆,看別的男子看得面紅如霞;十五歲的小姑娘含著淚,伸臂抱住他,說決不讓他出事;十六歲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眼裡有認真有天真有執著,問他,“你不能努力喜歡我嗎?”“你不能努力喜歡我嗎?”“我只要你做十天情人啊。”“之後我再不見你了。”“季大哥,我要走啦,你有一點喜歡我了嗎?”季章口中的血順著指縫掉落,他頭昏目暈,澀意湧上眼底——喜歡的。他早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為她動搖了千萬遍。總想著為她好,到頭來……那又何必?如果她還在,什麼都可以的。只要她還在,只要她開心,他什麼都可以做的。季章壓下喉頭的一股股腥味,將血嚥了下去。不,郡主不會出事的。別人會出意外,他的小郡主,怎麼會出意外呢?郡主和他們都不一樣的。他要找到她,要再次看到她——“郡主,你一定要等我。”季章喃聲。公主離開的前一天,軍營氣氛沉重,人人不敢大聲說話,唯恐犯了忌諱。公主抱著膝蓋,默默垂淚。她心情不好,什麼都不想吃,什麼人也不想見……錦蘭只好搬來駙馬,“公主不許我們喊你,但她已經一天沒吃飯了。”秦景進去哄公主,公主低著頭,連他都不想理。她心中充滿自責,娘把妹妹交給自己,自己怎麼能把妹妹弄丟呢?若是她一直看著妹妹,時時刻刻問妹妹,也不至於……秦景總勸不住她,沉默一會兒,輕聲,“郡主沒出事的可能性很大。”公主倏地抬眼看他,眼淚還掛在腮幫上,淚盈盈的目光卻盯著他。她哭得眼睛紅腫,面色慘淡,啞著聲音問,“你,你說什麼?”秦景本來不想說這個,沒有把握的事,他不想說出來給公主希望,怕有更大的失望等著她。可她哭成這樣,他又沒有別的辦法——秦景心中只有三成把握,但在公主希冀的目光中,卻得裝出七成把握。他心中後悔:公主這樣信任他,他怎麼帶給她希望後,又讓她更失望呢?公主催促他,“你什麼意思?說清楚!秦景,求求你!”“……那血跡,是有問題的。”秦景低聲。公主眨眼,“不是阿靜的血嗎?是別的野獸的血?”“不,是人血,”秦景想了想道,“在屬下與公主成親後第二天,郡主那邊出了一些事。郡主曾找屬下去看一間屋子,問屬下什麼感覺。那間屋子很亂,有濃郁血氣,還有刀劍砍過的痕跡,花瓶木架摔了一地,屬下當時第一眼,就覺得這是有人打鬥後的房間。郡主那時目有得意之色,因這是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