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楚玉本來心情鬱煩,也想喝他幾杯酒,便沒再說什麼。不多時,店小二抱著一大罈子酒,小心地走了過來,口裡吆喝著:“三位客官,酒來咯,上好的‘杏兒紅’,三位慢用。”店小二說罷,將罈子放在卓戊卿與高楚玉落座的木桌上,順手啟了酒罈子上邊的封條,作個“有請”的手勢,便退了去。卓戊卿倒了兩大碗酒,將其中一碗推到高楚玉面前道:“來來來,陪兄弟喝上幾碗!”一面說話,卓戊卿一面將酒碗端起,一仰脖子,喉頭“咕嚕咕嚕”幾下,酒碗就空了。高楚玉見卓戊卿這般豪爽,自己扭扭捏捏未免有失顏面,便即端起酒碗,也是一飲而盡。卓戊卿再倒二碗,兩人又喝,完全把周辛晾到了九霄雲外。如此喝了三四次,高楚玉漸漸感到不勝酒力,只覺全身燒熱、目光朦朧,胃腸中一陣翻滾,酒氣湧上喉頭,幾欲嘔吐。卻見卓戊卿又在倒酒,高楚玉迷迷糊糊道:“夠啦卓兄,我喝不得啦!要再喝,銘……銘王可怎麼辦?”高楚玉話音剛落,只聽一個忽尖忽粗的聲音道:“喲!這位小娃娃說他喝不得啦,來!讓我老人家替他喝好啦!”三人扭頭望去,只見一竹篙乾瘦、穿一身藍灰短衫的老漢走了上來,說他是老漢吧,卻也不怎麼老,估計年齡限於五十五到六十五歲之間吧,不英不俊,說醜倒也不蠻醜。卓戊卿之所以要來這兒喝酒,其實就是為了等這個人給他帶訊息。他名叫範少仁,是個好酒之人,只喜歡給同樣好酒的狐朋狗友面子,是以卓戊卿也只能逢場作戲,以此來換取訊息了。見範少仁已到,卓戊卿不作聲,兀自去倒酒,倒了一小會,只覺自己手中託著的酒碗似乎空空如也、全無分量,定睛一看,眼前這碗酒卻是滿滿的,且在悄悄移動,轉頭一瞧,這竹範少仁正站在他身後,雙手對著酒碗,呈捧握式,也不知他用了哪門子邪術在隔空喝酒,未幾,連酒碗也“唆”地一下飛到他手裡來了。卓戊卿吃了一驚,高楚玉和周辛更是嚇了一跳。範少仁見狀,哈哈一笑道:“年輕人,莫是這般激動,咱窮要飯的一個,沒甚大本身,就為一張嘴。”高楚玉一聽範少仁口音,只覺南腔北調混淆不清,想必到過的地方確實不少,方才又見他隔空取酒,一滴不漏,心裡好生奇怪:“這人怎得如此好身手?”恰巧此時,店小二端了兩盆燒全雞走了過來,範少仁一見,雙眼瞪得極大,讒涎欲流。店小二將燒全雞放在桌上,卓戊卿趕忙招呼範少仁坐下。範少仁也老實不客氣,說坐就坐,一上來就順手抓了一條雞腿,狂吃猛啃。卓戊卿本想直接打聽訊息,但又怕唐突了對方,只得拐彎抹角道:“前輩走南闖北,想必見多識廣,不知最近都聽到了些什麼新鮮事兒?”範少仁一抹油嘴,抬頭道:“別急,萬事吃為先。”卓戊卿只得道:“那範老前輩您先吃飽喝足,儘管吃,啊!”範少仁正急於啃雞腿,啃幾口就喝一口酒,也不知他有沒有聽到卓戊卿在說什麼。正在這時,店小二又端了一大盤牛肉上了桌,範少仁二話不說,又去抓牛肉來吃,同桌的其他三人見狀,相視一笑,也各自埋頭吃起來。吃著吃著,範少仁突然又抬頭望向窗外的大道,低聲說了句:“這兩個笨蛋怎麼搞的?現在還不到。”卓戊卿放下酒碗道:“範老前輩也在等人嗎?”“是啊,這趙小多和羅生輝怎的還不來,他倆說好幫我去幽谷山莊裡頭打探,畫路線圖回來的。”範少仁說罷,嘟起一張油嘴,又伸長了細細的脖子再望窗外,忽然臉上現出了一抹喜色。幾人順勢望去,見外頭又來了個七八尺高的大漢,黝黑面板,著一襲灰布衣裳。只一晃眼,那大漢就飄了進來。大漢一見到範少仁老漢,便大倒苦水:“範兄讓我去辦事,結果差點給亂箭射死;又差點給活捉剝了皮,還好趙小多這廝機靈又長相不賴,這才騙得山莊的一個丫鬟帶我們逃了出來……只是,趙小多現在還給那丫鬟纏著,不知何時才能周旋出來。”“羅生輝,撿重要的說。”範少仁不耐煩道。羅生輝自懷裡摸出一張草圖,左右看看,見四下裡無人注意,便塞給了範少仁:“就是這樣子,標記了紅叉叉的地方是危險地段,那個大紅點是關著人的小石屋。”範少仁瞅了兩眼那圖,立時塞給了卓戊卿:“千萬別丟了,不然再要派我手下的人去可就沒人敢去了,這兩個是最不怕死的,去了一次也給整成這副苦相。”“多謝範兄,那麼這頓飯就請你們吃了,我再叫幾個菜來。”卓戊卿說罷,又找店小二點了幾樣本店的特色菜,付了銀子,隨後三人起身道了別,又開始往西進發。“周辛,那裡很危險,你還是不要去了,免得我為你憂心。”高楚玉對周辛道。“師兄能這麼對我,我真的很感激,”周辛道,“只是我若不去,該憂心的就是我了,不論師兄有沒有遇到危險,我都是憂心的,還是一起去更讓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