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昭平慢悠悠的吃完飯,硃砂收拾了飯盒,坐在他床邊陪他說話。老人近來很愛回憶從前,望著硃砂秀美的臉孔,想起關於她的舊事,“我聽說有女孩子臉上長了青春痘,耐不住用手摳的,你可不要學,小的時候你長水痘,你爸爸特地讓阿錚撿了藥,好讓你快點出痘快點好,結果到了結痂你又手多,就留了疤,不高興了許久,分明是你自己的錯。”硃砂聽祖父提起自己的黑歷史,面上訕訕的,“爺爺!你怎麼又提這些老黃曆……”“什麼老黃曆,這是要吸取的教訓,你什麼時候要是有阿錚一半穩重,我就是走了也放心。”朱昭平嘆口氣,望著孫女兒不以為然的模樣很是頭疼。“你就只會誇他,他就永遠比我好,到底是他是你孫子還是我是你孫女兒嘛。”硃砂不滿的嘟囔了一句。像是被按下了什麼開關,她忽然想起昨天半夜蘇禮錚站在門外似笑非笑的問她是不是得罪過她的樣子來。走廊上的燈光明亮得晃人,卻不及他面上隱約的無奈刺眼,她記起自己像想要極力擺脫什麼似的讓他不要叫自己小師妹。語氣忿忿,又欲蓋彌彰。第一次生出了對蘇禮錚其人的些許好奇來,“哎,爺爺,蘇禮錚是怎麼到咱們家盛和堂來的?”難得聽到她主動問起蘇禮錚,朱昭平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在看到她眼裡的好奇時忍不住笑開,“這個啊,說來就話長了……”蘇禮錚的父親蘇照明是本市一所重點大學的文學院教授,那是個極富浪漫主義情懷的英俊男人,他瘋狂的愛上了自己的女學生,為了和她廝守終生而堅決與身為樂團大提琴手的妻子江寧真離婚,並於父親決裂。蘇禮錚的母親江寧真是個頂要強的女人,她當然是花容月貌的美嬌娥,然而她的脾氣也與她的美貌成正比,在丈夫提出離婚時她曾經放下尊嚴鬧了一次,發現自己的行為已經無法觸動丈夫時,她果斷的收回了歇斯底里,然後簽字離婚,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家。她走時沒有帶走蘇照明送給她的任何一件首飾,也沒有帶走蘇照明留給她的曾被她當做此生最完美的作品的兒子。那一年蘇禮錚還未過五歲生辰,他那年的生日過得極其冷清,此後的幾年間,每年生日都只有祖父和幾道由請來照顧祖孫倆起居的阿姨做的菜。直到十歲時蘇禮錚的祖父蘇國維決定將他送到同門師弟朱昭平的盛和堂習醫,他的生日才又恢復了兩分父母俱在時的溫暖,起碼師父朱南和師母霍女士會特地給他放假,給他煮長壽麵和雞蛋。“爺爺,蘇禮錚的爺爺和你是同門?”硃砂聽到這裡,忍不住出聲詢問。朱昭平微微笑了笑,彷彿想起了年輕時的時光,“我和你蘇爺爺都師從中醫名家鄧望春老先生,後來我身為長子回家繼承了家業,你蘇爺爺則繼承了先生衣缽。早年間日軍侵華,他避難於港島,和四個同學在文威東街南北藥材行會址合辦南國新中醫學院,還在九龍芝蘭堂藥店坐堂應診,後來港島也淪陷了,他就輾轉回到h市繼續行醫,解放後,他開始參與原h市中醫學院的組建工作,才華才得以施展……”“那個時候要編教材,懂的人少,他還特地跑來和我討論,說起來,你爺爺我也算是幕後英雄咯。”老人得意洋洋的摸摸下巴,衝孫女兒炫耀。硃砂聽得入神,追問道:“後來呢,後來蘇爺爺怎麼樣了?”“後來十年動盪,他也是備受衝擊,不過好在他沒有放棄,不過他早年女兒夭亡,直到那時才有了阿錚爸爸,也因為這樣,你蘇家奶奶由於生活不好,身子落下了病,在阿錚出生前就走了。”朱昭平又嘆了口氣,“不過他在學術上倒是平順起來,專家教授,碩導博導,委員主席一路做了上去。”硃砂聽了先是哇一聲表示感嘆,隨即又疑惑的詢問道:“那為什麼蘇禮錚要來咱們家習醫,他爺爺那麼厲害,完全可以繼承家學嘛。”說著她又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哦,他還是個西醫,而且是b大的!”“哎,我說容容啊……”朱昭平這時疑惑的望向了她,目光裡露出了些許思索來,“你不是很不喜歡阿錚的嗎,連師兄都不肯叫,怎麼對人家讀什麼學校都知道?”硃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哼聲道:“他那個大頭照就印在急診科的宣傳板上,走過路過都看得到,想不知道都難。”“……是麼?”朱昭平皺起了眉,無論如何都想不起自己辦住院時看過老年病科的宣傳板上都有誰,不由得對硃砂的話產生了懷疑。硃砂不欲與祖父繼續這個問題,催促道:“哎呀爺爺!我們不要要偏題嘛,你還沒說蘇禮錚為什麼來盛和堂呢!”朱昭平被她拉回了話題,哦了聲繼續道:“阿錚十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他爺爺外出講學去了,家裡的阿姨請假回鄉祭祖,本來想請另一個阿姨來,但時間太緊,一時沒找到合適的,阿錚說他可以照顧自己,他爺爺想著他平時也很獨立了,就把生活費給了他,然後匆匆外出去了,哪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