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予用力閉了一下眼,從那人懷裡掙扎出來,看向地面,中氣十足地道了聲“多謝”,就好像剛才聲嘶力竭哭喊的那小子不是他,但話一出口,他還是能聽得見自己聲音裡濃濃的哭腔。小混蛋長到這麼大,自有自我意識起,上天下地,從未在人前哭過,剛剛有羞恥之心不久的莫予終於紅了紅老臉,哦不,小臉,在心裡對自己齜牙咧嘴了一會兒。那人低頭,莫予能感受到他停留在自己臉上的目光,那目光或許還帶著些玩味與探究。就在莫予繃不住快要發作的時候,他輕笑一下,朗聲道:“莫公子客氣了。” 莫予撇撇嘴,一邊在心裡繼續對自己張牙舞爪也對對面的人張牙舞爪,一邊看向他抱了抱拳:“先告辭了。”那人目光帶笑,點點頭。莫予轉身走向他的來處,走出三步,雖然覺得不甚合適,但還是下了下決心轉過身。那人立在原處未動,像是料到他會回頭,認真看著他,眼裡含了幾分笑意,露出了個“你說吧我聽著”的表情。莫予愣了愣,雖然身邊總是呼啦啦一群人圍著,可除了不會表達自己的唐越,好像還沒有人如此認真地待過他。“承蒙少俠相救,上回少俠走得匆忙,未曾來得及一問。敢問少俠尊姓大名,來自何處?”那人挑起嘴角,心道這小屁孩竟也學會禮貌了,他面上仍舊和煦:“在下姓陸名濯纓,字我取。至於來處嘛,我一向只看歸處。”莫予點點頭,轉過身去,突然又再一次轉過來,帶著些他一貫的少爺口氣,滿不在乎似地道:“叫我致之便好。”是了,這才是本性,陸濯纓笑著搖搖頭,看他離開。雖然常常是眼裡無天無地的,但莫予並不笨,好不容易逃出來一次還碰見這麼個事,他也明白沒有陸濯纓自己這回大概是凶多吉少了,於是不由得有些沮喪,心想他之前說得對,自己還差得遠呢。莫大少爺想,最起碼要像陸我取一樣厲害,最起碼要這樣,才能逃。這是莫予 小白臉第一堂課是路遠的專業課,中藥學。雖然是專業課,但卻是跟製藥工程的人在一起上,不算小的教室幾乎坐滿了。路遠去得晚了坐在教室最後一排,最左邊通道旁的兩人座,靠窗坐著一個乾乾淨淨的男生,臺上的老教授講話嗡嗡的,聲音平鋪直敘,聽得人直想睡覺。跟自己的睡意掐著架,路遠側頭看窗外,發現坐在窗邊的男生正全神貫注地看著臺上,姿態端正,卻並不是有些乖學生上課時的那種僵硬,而是好像本來他那個人天生就如此行得正坐得端。路遠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有姿態的人,特別是在大家都東倒西歪的大學課堂上,卻意外地不覺得討厭。這小子,很有意思嘛。課間休息的時候,路遠拿出手機登入教務網,想要退掉第二天的選修課,誰知系統一直上不去。他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看見旁邊男生面前擺了一本書,“古希臘文學導讀”幾個字映入眼簾,剛好是徐瑤剛剛才微信了他的,那堂課教材的封面。他內心哀嚎一聲,開口:“喂,哥們兒。”男生側過頭來,微微低頭看著他,不慌不忙地等他的下文,路遠聲音悶悶地道:“你也要上古希臘文學?”男生點點頭。“唉,我一點兒也不想上這個課,都說是文學了還導什麼讀啊,自己讀不就好了嗎?”路遠無精打采道,後半段好像是在自言自語,“都怪班長,讓她幫我隨便選個什麼課,結果選個文學類的,還說什麼:‘哎呀~這個課很熱門的大家搶都搶不到!’”路遠怪聲怪氣地學女聲說完這句話,又突然想到什麼一下子來了精神,他直起身子來:“聽說那新來的老師是個小白臉,哼,那個大花痴。”旁邊的男生聞言挑了挑眉,沒說話,路遠又恢復到沒骨頭的樣子,弓著背,拿手撐住下巴,痛心疾首地看著那男生說:“也怪我自己貪睡,請她幫忙選課也沒告訴她我不要選文學的,這下好了,系統崩潰退都退不掉!”男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似乎是沒見過一上來就能跟陌生人這麼大侃的人。路遠的表情一分鐘能變八百次,悲傷完了轉眼又笑眯眯地道:“同學,看你的樣子,很喜歡文學吧?”那男生姿態雖然看上去是剛直的,但其實身上帶著明顯的書生氣,他笑了一下,這一笑幾乎衝散了那種“生人勿近”的氣息,溫潤的書生氣顯得越發明顯,他看著路遠,再次言簡意賅道:“嗯。”下課後路遠站在桌邊磨磨蹭蹭地收拾好東西,想跟旁邊新認識的同學打個招呼,一側頭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晚上坐在圖書館,終於登上教務系統,路遠卻發起了呆,手指停留在退課選項上方良久,鬼使神差地放棄了。他心道,嘖,萬一是個好課呢。不小心待得久了,抬眼一看人已經走得差不多,剛好閉館的鈴聲開始響起來,那旋律仍舊是熟悉不過的《月亮代表我的心》。路遠伸了個懶腰,一邊不出聲地嘟囔著“多少年了都不換,月亮沒有代表我的心”,一邊開始收拾東西。隔了兩張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