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月靜靜地看著兩個人,突然說:“千年之前,師兄、哥哥和我,就是在這裡分別的。”而後陸濯纓無知無覺地在上南山上躺了五年,再回人間已是滄海桑田,夜妖族再沒有妖王,幾個人也再未見過,甚至於世界上對方一月來說最重要的這兩個人,再沒有一個記得起他。方辰溪和愛喜聽見這話震驚地對視了一眼,路遠嘆口氣,突然騰起,躍到了河中央的半空,指引氣流劃破了自己的手掌。這河水中央的阻隔,與其說是屏障,不如說是怨念和詛咒,方一月不是沒試過去解,卻終究是徒勞。除了施加詛咒的莫予本人,沒有人有能力去消弭他的怨恨與執念,而要抹掉這邊界,不僅需要他的身體,還需要他的靈魂。“一月,上來。”路遠言簡意賅地喊道。方一月聽見這稱呼,嘴角壓不住地上揚起來,一眨眼已騰至他旁邊,也伸手劃破了自己的手掌。兩個人的血在半空中融在一起,落入言水,路遠輕斥一聲“破”,言水劇烈地盪漾起來,不過片刻,又變回平緩無波的樣子。當年的詛咒那樣決絕,在歲月的侵蝕之後,也不過是一片柔緩的波浪,輕輕一搖就碎成了珠玉,轉念便消失。此時的上南山已經徹底淪為了人間煉獄,幾方混戰不休,只隱隱約約能分得出兩個陣營,兩邊都既有人又有暗界生物。幾乎所有人都集中到這場中了,偏偏不見妙揚的身影,言朗驚喜地看到唐儀宣還活著。這少年還未從玄清是個大魔頭的事實中反應過來,見著言朗來了突然就有了主心骨,滿臉喜色地朝他望了一眼。言朗心下稍安。雪落和何八槍在場中實際上成為了敵陣中的兩個將領,雪落看見方辰溪出現,心頭不由得一喜,轉頭卻發現他是跟言朗和路遠站在一起的,不由得悚然。她眉目一凜,還好先前從方辰溪手中拿回了那控制人心神的令牌。她與何八槍對視一眼,抽出令牌,甜甜一笑。這令牌在手,一聲令下,場中所有靈能者都會轉頭將兵器對準那幾個人。她輕聲唸完咒,志得意滿的臉下一秒就變得兇狠起來,場中一切竟然毫無變化,方一月眯眼一笑,將手裡的令牌亮給她看。雪落將手裡的東西一扔,反手殺了旁邊一個伺機偷襲的靈能者,不管不顧就朝著方一月的方向衝過來。方一月伸手一捏,那不知出於何處,後被有心人放置在鳳凰族的令牌就此成為灰燼。風一吹就散了。場中形勢十分棘手,是大軍壓境似的對陣,且是敵方大軍壓了我方的陣。那陰兵符已經不起作用,方一月在令牌之後又一把捏毀了那破符咒,路遠見狀對著言朗急速道:“酆都大帝絕對不會坐以待斃,地獄怕是已經亂了。”方一月轉頭瞧他一眼沒說話,言朗緊緊盯緊了他,知道他的意思。路遠手上落葉劍不停,說:“我答應你,言水河邊見。”言朗充耳不聞,仍舊奮力廝殺著,路遠也不著急,只是順手抹掉前面那妖的脖子,轉頭看著他,說:“司鏡使大人。”言朗聞言長出一口氣,不敢再看他,輕聲說一句“要活著”,便轉身消失在了原地。路遠心裡瞭然,他果然是隨時都能穿梭於人間與冥界的人,從前一點點地教自己,是真的很有耐心了。他鬆了一口氣,將背後的戰場完全交付給方一月,轉身拼殺至千葉旁邊:“千葉姐姐,前面交給你們幾個了,我和方一月去找玄清,他就是千年前的秋水臺臺主妙揚,現在已經成魔。”場中即使是不明真相的人,這麼一會兒也都分得清敵我了,這場戰爭是莫名其妙開始的,他們正在對抗攻上來的雪妖時,上南山上一半的人突然就反了水。千葉聽到這句話大致就明白了,她雖然震驚但卻仍舊理智,也清楚路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於是點點頭:“放心吧。”路遠退回到方一月身邊,兩個人一起騰出了包圍圈,直衝山頂而去。 大凶羅酆山巔。言朗抵達的時候酆都大帝正立在懸崖邊,注視著山下萬兵廝殺的場景,言朗一眼便看清了,那是冥界自己內部的戰爭。“酆都大帝,您何必呢?”言朗立在他旁邊,好似來敘舊的故人,“金蟬脫殼,捨棄了唐越的身份,沒有人拆穿,您就好好做您的大帝不好嗎?沒事毀什麼孽鏡臺,自斷後路。”酆都大帝轉過來看著他笑:“不愧是司鏡使,本尊藏了一千年的秘密就這麼被你一眼看穿了。”“不好意思了。”言朗也笑,指指酆都大帝淺色的眼睛,“被抹掉的記憶回來的時候順便想起來,唐先生死在致之劍下的時候,七魄裡的一魄豁了個口,我看您魂魄的時候,剛剛好看見。”酆都大帝一笑:“差點忘了司鏡使大人可以洞穿人的靈魂了。怎麼說呢,這大帝當久了也挺沒意思的,就算是可以長生,可千千萬萬年都要待在這地底我是真的厭煩了。胡思亂想久了,就很想攪攪渾水求個開心,正好……”他似乎已經捨棄了自己的身份,不再以“本尊”自稱,好整以暇地指指下面的戰場:“反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