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朗本來站著,聽見他的回答跪在床上將他腦袋按在懷裡一通亂揉:“小破孩子你還真是樂不思蜀啊,我們不能在家過年了,不回去看看嗎?”路遠隨身帶著爺爺留下的照片,而言朗就在身邊根本也沒什麼其他掛念,本就隨時隨地都可以去往不屬於自己的某處。他於是一邊掙脫言朗阻礙他玩遊戲的魔爪,一邊頭也不抬地反問道:“反正就我們倆啊,在哪裡不都一樣嗎?”言朗想了想確實是,從善如流地點點頭:“也對,反正我除了你也沒什麼可帶的了。”——反正我除了你也沒什麼可珍惜可牽掛的了。路遠把手機一扔,仰躺在床上嚎了一聲:“看吧,都怪你,又死了!”言朗不理他的控訴,也跟著趴在床上,從他上方附身看他,極認真地問:“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天下大亂,不,不是,是靈能界大亂。我不僅得去黃泉,還得到處收拾妖魔,淨化戰場,再也沒有這種安穩的生活,那個時候你會怎麼辦?”路遠眨了眨眼盯緊他:“你不帶著我?”言朗用拇指指腹一下一下摩挲著他的嘴角:“很髒很累很奔波,而且很危險。”路遠伸手捉住唇邊作怪的那隻手吻了一下,笑得很恣意,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也甘之如飴。”就這麼悠閒地穿著背心和大褲衩度過了年前最後的那段時間,農曆舊年的臘月二十八深夜,兩個人隨身帶好了符咒,踏上了去黃泉的路。世人所謂黃泉不過是地下茫茫冥界的代稱,冥界廣袤無邊,最中心是酆都大帝所居的羅酆山,山下便是那傳聞中的地府。人死後魂入冥界,無論從哪裡開始進到地府,最後在往生之前都會順著一條長長的河流走過,聽聞那河冰涼刺骨,泥血相融,深不見底,長不見尾,兩岸寸草不生。那河曾經無名,或者也是有的,卻沒人記得了。後來不知何時開始河上有了座橋,橋邊有個叫孟婆的中年女子,她的職責是給每個經橋過河去投胎的魂一碗藥湯,那湯藥喝了之後會讓前塵往事盡皆如煙散去。時間一長,大家就因了那湯藥,將這河稱作忘川。差點忘了說,忘川上孟婆守著的那橋便是奈何橋,無可奈何之奈何。路遠對冥界的事情瞭解不多,跟言朗走著路,聽他講罷那忘川名的由來,問道:“不是聽說忘川河邊開滿了彼岸花嗎,怎麼說寸草不生啊?”言朗搖搖頭:“世人的悽美想象而已,忘川河裡的水渾濁不堪全是腥血氣,什麼花花草草的都燻死了,只有在遠離河水的懸崖峭壁上會長出點靈性比較強的東西,就跟我們要採的靈芝一樣。”路遠嘆息一聲,像是錯過什麼好風景一樣倍感惋惜,過了會兒他又問:“你怎麼知道的?你之前去過?”“你忘了?我投胎過好幾次了。”路遠一敲自己打的腦袋:“哦哦哦對。”言朗笑著看他一眼,心道不止是這樣,活著的時候我也去過好多次,去找我以前弄丟了的人。路遠思索了一會兒,問了個現下比較要緊的問題:“我們是要去泰山?”每個人走的路都不相同,活著是這樣,死了也是。經書上說活人若想入地獄,必須得從泰山的地府入口進,死人那就不拘了,魂無形體,來去自如的,隨地過個結界,也許身後就是冥界。言朗甩出一個“你逗我玩呢”的表情:“走路去泰山?”見路遠一副不想理他的樣子,言朗也不再逗他:“我天生可以在水裡呼吸,入地府自然也能閉了人的生氣,跟死魂沒什麼差別。你的話,我用符咒封住你的氣息也能頂個幾天,畫個陰陽陣就能去。”“那她不是也能去了?”言朗知道路遠指的是莫念念。那姑娘從他們入夜後一出酒店門就跟著,一直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似是已經下好了不管天涯海角都要跟著他們的決心。不提這個還好,一說起來言朗覺得滿肚子都是氣,也不知道這姑娘怎麼想的,非得要跟著他們不放。他此時聽見路遠的問話生硬道:“你可以,她不行。”路遠正準備要刨根問底,言朗突然停下來回頭看著,莫念念猝不及防看見他回頭看自己,嚇了一跳也跟著停下來。言朗朝她招招手:“姑娘你過來。”莫念念愣了愣,慢吞吞地蹭過來,怯怯地望著他們,卻又努力想裝出一臉堅毅的表情來。言朗無法,用恨不得求求她的語氣無奈地問:“你到底一直跟著我們幹什麼?你知不知道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地府?我看你也算靈力不弱,應該是靈脩世家的孩子,總該知道那裡你去不了的。”莫念念的確不知道他們要下黃泉,這一下聽到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想問問他們要去幹嘛又覺得自己沒資格管,於是只得低頭:“我知道。”言朗聽著回答以為她是聽自己勸了,於是溫和道:“那回吧,注意安全。”“不!”莫念念回答得斬釘截鐵,“我可以在入口處等你們!”言朗啞口無言,費勁兒地揉揉眉心,路遠見狀忍不住重複了一遍言朗問過的問題:“你跟著我們是為了什麼?”莫念念囁嚅了會兒,偷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