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劍靈的記憶力好,是我的記憶力好。”我有些酸溜溜地說,“小鬼,以後能不能不要把我當做劍靈?”她愣了愣,“為什麼?”“……”因為我不久前還是個活生生的人啊,誰願意莫名其妙變成一團虛體。她見我沒有回話,便也不問了:“我可以不把你當做劍靈,你就只是爻君。”“謝謝……”說完我就有點想咬了自己的舌頭,十二神吶,我竟鬼使神差地對一個地界人說了“謝謝”。小鬼並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不用謝。應該是我謝謝你帶我走出密林。只是昨晚我徹底惹毛了那一隊的人,只怕他們很快就會來追殺我。”“那一隊裡多是些不入流的人,沒什麼可怕的。”這話是站在前世“萬神使徒”的立場上說的,只是今非昔比,連我都墮入了地界,總也不能拿大陸巔峰強者的標尺來衡量一群地界人吧?我想了想改口道:“那個託隆沼澤來的魔法師需要小心。”她感到疑惑:“託隆沼澤來的魔法師?”我說:“我說的是盧爾。他平常不都帶著一雙白手套嘛。”“是的,魔法師的手很重要,他們大多像演奏者那樣愛護雙手。”“他把手套摘下來的時候,我看到他的手上的掌紋,所以才說他是託隆沼澤的人。”地界在天神一族眼中是落後之土,是以儘管我生前熱愛遊歷和閱讀,也未曾踏足過地界、深入瞭解對地界的風土人情。在我對地界有限的閱讀裡,記得的也就只有各國那些個奇葩的習俗了。她依然一副以為我在胡扯的模樣,“掌紋又說明了什麼?”“ 地下之城混沌、寶器之城緹亞和冥域阿克隆是地界三大國。而託隆沼澤只是一個不知名的小國。那裡的居民有一種叫做‘篆刻命運’的習俗,而盧爾的掌紋留有用綠色的幽靈草汁液篡改過的痕跡。布倫塔族信仰命運,認為命運在人身上的具象體現就是每個人不同的掌紋,故此在他們人生的幾個重要階段都會請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或是神通者挑破原有的掌紋,再用草汁描畫出新的紋路,以此慰藉自己,不幸的命運已經改變了。”“可是……”“說真的,除了託隆沼澤有這種怪習俗,誰沒事會在自己手掌心裡紋身啊?”“不,不,”小鬼的眉頭緊皺,“我想說的是,託隆沼澤早在一百年前就滅亡了。如果盧爾是沼澤人,那麼就算他在古國毀滅的那一天剛出生,現在至少也有一百歲了。據我所知,除了煢孑的天神一族能永葆青春、荒山之境的幾條龍能在某一時間停止生長從而獲得綿長的壽命、阿克隆的虛無族身上沒有時間的流逝,其他種族都不可能在一百多歲時依舊保持著年輕的樣貌。”我一開始並不相信她的話。託隆沼澤出土一種能夠吸附汙濁的“皂化泥”,我死前一星期還購買過這種泥呢。“小鬼,你確定你不是看了盜版書?”“拜託,爻君,這可是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史實,史稱‘龍焚之宴’。一百年前,惡龍的火焰在沼澤上持續了整整七天,燒完之後地上的灰燼足有一米深。前來親掃戰場的地界聯軍將鹽灑在灰燼上,讓這片土地寸草不生,並且地界的幾位大法師聯手詛咒沼澤之神永遠消亡。”一百年前……一百年前……我的腦中“嗡”得一響,就好像有一個長著倒刺的鐵鉤挑釁地深入我心裡最深處,撕扯、折磨著我的心,有一種極壞的預感在我心中如野草般滋生。然而表面上,我依舊固執地反駁著:“你記錯了!”小鬼繼續說道:“本該寸草不生的土地,仍舊誕生了生命。仇恨的土壤中生長出了堅如頑石的黑鐵木,百年後終成了這片密林,死於那場大火的靈魂失去了人性,卻因仇恨復活,變成了噬魂獸,汲取往來人的靈魂……幽綠密林從此成為了亂葬谷、禁地。”我茫然地看向腳下實實在在的土地……“這是真的,爻君,我們腳下的土地就是曾經的託隆沼澤。”我壓抑道:“在哪一年?”“在神樹前一年。”“這是什麼紀年法!?沒聽說過!”我吼道,“告訴我,天曆幾年?”“爻君,你好像有點落伍了。”她無奈地說,“自從大陸脫離天神一族的統治後,人們早就不用天曆紀年了。神樹元年指的是生命之樹倒下那一年。”不!怎麼可能!?一定、一定是她記錯了!或者是她在戲耍我!“呵,小鬼,你難道不知道‘生命之樹’上有慈悲之柱、溫和之柱、嚴厲之柱,分別有三位龍神守護,維持著世界的均衡;三大神柱之上又有十道門,凡人皆不可透過;‘生命之樹’的頂端住著天神一族,他們世代守護著樹。”她卻異常肯定地說:“但這些,都已經是歷史了。人類推翻了神。神樹紀年法便是為了紀念人治時代的開始。”“天曆農神月二十三日……”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如砂紙磨過岩石,“這個日子,按照神樹紀年法,是第幾年?”“就是神樹前一年,”她略有些擔憂地問,“爻君,你怎麼了?”“現在是第幾年?”“神樹後一百零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