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絡是個軟弱的人,才會選擇以死亡來逃避這一切,也幸而是這樣,他死前怨恨不大,也就不需要姚錦,如同上個世界一樣,去幫著他報仇什麼的。姚錦看著白紗帳上方,緩慢勾起了唇角。這一世,想要和之前的不同。想要過得更肆意一些。憑什麼都是他在受虐,憑什麼啊?是啊!憑什麼!又靜默躺了一會,姚錦從床幔上起來,走下床鋪,腳筋是被廢了,但寢屋裡的這點距離,還不至於需要人幫忙。他赤足踩在地上,地上撲了一層厚厚的絨毯,倒是沒一絲涼意。看起來那個戰源對方絡挺在意的。雖然是份扭曲和變態的愛。在走動中有叮鈴鈴的聲音。姚錦垂目看著細白的腳腕,右腳腕上黑色絲線纏了一個血紅色的指節大小的鈴鐺。看起來不大,輕微的晃動時,聲音倒是特別清脆。這樣一來,只要他有動作,外間的人都聽得到。那麼原主到密室去的事,恐怕也有人看到了,戰源一回來,估計就會知道。姚錦走到衣櫃邊,拉開深褐衣櫃門,從裡面拿了一套純白的褻衣褻褲,一面給自己套上身,一面心裡思索。得在戰源趕回來之前有所動作,起碼不能讓影衛把方絡到過密室的事告知戰源。穿好衣服,姚錦扶著桌椅走回床邊,他坐在床邊緣,只是走了二十步都不到,小腿肚就一抽一抽的痠痛。他將兩腿都抬起來,曲放上床。剛在浴池泡了那麼久,頭髮都是溼的,過去幾個世界都是短髮,隨便擦一下,一會就幹,這具身體,頭髮很長,達到了臀部。從記憶裡尋找了一遍,這屋子裡好像沒有剪刀之類的東西。影衛們身上應該有刀子,不過暫時還不想表現的太過異常,只能就這樣。但一隻任由它溼噠噠的也不行,姚錦便側頭,將外面筆直站立的男人叫了進來。寢屋內傳來一道清婉的聲音,軟軟糯糯,還帶著一絲甜意,像是嚼著蜜糖喊的一般。男人抬起僵硬的手臂,在吱嘎聲中推開面前的門扉,一陣微冷夜風跟著躥進去,吹動桌上擺放著的燭火,橘黃的光亮一明一滅,將整個房間都顯的朦朦朧朧。剛才被他放在床上的少年已然坐了起來,此刻坐在床邊,一手隨意垂放身側,一手揉捏著自己小腿肚。少年穿著極薄極輕的褻衣,他膚色相當細白,比最上等的白玉還要瑩潤,鴉色的長髮貼著脊背,髮間的水將背脊衣衫浸溼,衣衫隨之變得透明,一眼就能看到內裡光滑細嫩的肌膚。一張雌雄莫辯的粉色面龐,下顎尖瘦,臉精緻瘦小,不若巴掌大。一雙神色黑眸,明澈見底,光華奪目,似有萬千晨星雲集其中。這是個相當美麗的少年,這一次,在男人眼中,他不僅美麗,還染上了絲絲豔色。深灰色的瞳眸微揚,直直盯著自己,裡面有催促之意。男人身體殭屍一樣微晃著走過去。他深紫色的薄唇張了張,發出野獸一樣低啞的聲音。不是他不會說話,而是,他就是具死屍,一具被方絡爹方凜擊敗,後又被戰源斬殺在寒劍下,最後被煉製成的屍傀。雖然還保有當初的武力內功,但已不再具有人類特徵,身體冰冷,沒有痛感,無情無愛。是個聽命行事的傀儡,而主人是離宮的戰源。屍傀深黑的眼眸中映出姚錦清雋的面容,他似有不解,不知道姚錦為何喚他進來。在他的記憶中,姚錦是不喜歡他的,甚至避他如蛇蠍。因為他是個死人,誰都忌諱死人。至於為什麼叫屍傀進來,自然是這具身體不僅不良於行,在剛泡了半天,一身都乏力,讓他頂著一頭溼發睡覺不可能,讓他自己將長及後腰的頭髮擦乾,也有點難處。他的特殊體質,讓他不會出聲叫外面的影衛,那麼眼下就只有男人這一個選擇。“幫我把頭髮擦乾。”姚錦將剛才拿過來放在手邊的白色棉布遞向屍傀。屍傀徐徐接過布巾,盯著手裡的東西看了有一會。那邊姚錦看褻衣都溼透,穿在身上黏著很不舒服,就隨手脫了。面前這是個死人,剛才抱他進來時沒有觸發他的體質,對著這樣一具屍體,姚錦沒有過去的顧慮,他頭朝向床尾,伸直腿,就再次仰倒下去。將旁邊雪白的蠶絲被拉至胸口蓋在。然後閉上了眼睛。一次性接收了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外加現在也是晚上,其實早就昏昏欲睡。身邊暫時不會有危險,他也就理所當然的任由自己沉入睡眠中。拿著頭巾的屍傀沒有過往的記憶,但身體的記憶還殘存有一些,知道姚錦所說的意思,他從床邊挪步到床尾,想彎腰,背脊骨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屍傀看了下自己筆直的兩條腿,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下一刻,隨著一聲悶響,他徑直跌跪了下去。跪在床尾,跪在姚錦腦袋一邊,屍傀一手撈起垂落到地毯上,還在滴答滴著水的烏黑長髮,另一手拿著布巾,包裹上去,輕輕柔柔的擦拭著。他的動作十分輕柔,十分細緻,十分的小心翼翼,那感覺,就像是在對待什麼世間最珍貴最無價的寶物一般。窗欄外半輪弦月從右邊夜穹緩慢移到了中間,遙遙掛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