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衛很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是啊。”熟悉的冷笑從她的面龐中浮現,“我專程跑回奧斯塔伽是為了回憶曾經,順便還能羞辱一番你呀。”“哈,終於到了算舊賬的時刻。想必還惦記著自己的父親差點被賣去德凡特當奴隸的事,精靈?”他把最後一個單詞咬得格外重,但灰衛幾乎是立刻便以近似的語氣回擊:“從奧萊人手中搶回自由的英雄卻盤算著把自己國家的平民當貨物賤賣,聽起來你相當的自豪啊,奴隸販子?”“所以這才是你的真正打算,留下我的性命換來寬宏的名聲還可以隨時隨地的侮辱我,想必這些話你早就在肚子裡盤算了遍吧,就等著有機會直接甩到我的面前?瑪瑞克的私生子竟然覺得你是個無私且目光長遠的女人,他真是和凱蘭一樣瞎了眼!”然後,灰衛笑了起來。火光並沒有柔和她的銳利,還為她的面容鍍上一層陰霾。她的笑容一如洛根在見過的那樣天真燦爛,卻缺了點什麼。他靜默幾秒後,才意識到,缺的是血。這是洛根躺在領主大會的地面上時,灰衛對他展露的笑顏。“那又如何呢,洛根?”和她甜美纖弱的外表一樣,灰衛的聲線清脆又溫柔,就像是個成年不久等待出嫁的少女。但洛根已經吃了一次輕敵的虧,他再也不會輕視這個笑容滿面的精靈。“我就是想羞辱你,想想看,強迫我的手下敗將,昔日的戴恩河英雄回顧人生中最慘痛的失敗,這多痛快啊?不僅如此,整個費雷登還只剩下你我兩名灰衛呢,只要大惡魔還活著,你就得忍受我的侮辱,你不得不聽我的部署,因為你的命是我的。阿里斯泰是多想不開才惦念著殺死你,一具冰冷的屍體怎麼會比英雄受盡屈辱的表情更有價值?”洛根攥緊拳頭。一時間他的腦海中湧現出無數反擊的話語,但隨即都被壓了下去。這樣的爭吵毫無意義,他沒必要將整個夜晚都浪費在愚蠢至極的鬥嘴上。而且灰衛說的很對,洛根對於這樣的結果憤恨也相當無力:她是勝利者,是唯一能夠帶領費雷登擊退瘟潮的人。洛根打了一輩子的仗,他知道如何當好一名士兵。“這是你的真實想法。”最終,他也只是壓低聲音,硬邦邦地開口。灰衛沉默了很久。她腳邊的馬巴利戰犬似乎是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不安地挺直身軀輕吠幾聲,這讓灰衛將灼灼的雙眼從自己的臉上移開,低頭看向戰犬時她的表情陡然溫和起來,灰衛伸出手,安撫性地摸了摸它的腦袋。“是的。”她的聲音很小,洛根差點就錯過了。“這是我的真實想法。”至少她足夠坦誠。洛根自嘲般地想道,他早就猜到灰衛留下自己的性命有這層原因。她深知敵人的死亡只能提供給自己逃避的機會,又怎麼會不瞭解如何折磨敵人。可這也比虛偽的關懷好,比起假惺惺的寬恕,洛根寧可選擇這樣的真實。“是伊蒙請求我找到凱蘭屍體的下落。”就在洛根以為這場對話已經結束的時候,灰衛卻突然開了口。“不如再用鋪滿了玫瑰花的馬車拉回來風光大葬?對於一個死於愚蠢的人來說,這樣的下場可真合適。”灰衛瞪了他一眼:“他好歹是你的國王。”凱蘭不是他的國王,瑪瑞克才是。他沒有說話,灰衛沉默了片刻,可能是猜到了什麼,她的語氣意外地放緩了一些:“以及你的女婿,不考慮凱蘭的下場的如何,你也得考慮到他是安諾拉的前夫。”安諾拉……洛根沒有再反駁:“你已經下了決定,別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說著他把手中的羊皮紙遞了過去:“地圖。”“你留著吧。”灰衛卻搖了搖頭,“我還有更便宜的一份。它放在你手裡顯然更有價值。”這算什麼,打個巴掌再送塊糖?洛根放下了抬起的手,他目送灰衛離開,直到營火熄滅之前只有他與戰犬坐在原地,靜默無言。?☆、?不出洛根所料,如今奧斯塔伽的土地遍佈暗裔的蹤跡。灰衛自然也想到了這點。在出發之前,她準備了充足的繃帶和藥劑,除了洛根之外,灰衛還帶上了她的戰犬和那個名為莫瑞甘的荒野女巫。但在重新回到可卡瑞荒原時,對所處情況作出估計的灰衛還是不著痕跡地擰了擰眉頭,好像她之前做的工作仍然不夠。不同於離開之時,大陸的最南端已然由皚皚白雪覆蓋,洛根走在隊伍的前端,長時間裡誰也沒有開口,只有他的戰靴踩在雪地上的聲音,以及戰犬奔跑與呼吸的動靜在天與地之間徘徊旋轉,但這已足夠將空曠的平原填滿。看著纖細的雪花落在自己的盔甲上,恍然間洛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年少的時候。那個時候他也是走在如此冰冷的可卡瑞荒原上。記憶自深處浮現,洛根最先想到的就是刻骨銘心的絕望與飢餓,而即便如此,他還不得不硬生生拖著瑪瑞克繼續前進。他早已筋疲力盡,逃亡的王子更是如此,可他們不能停下,追兵仍在身後,一旦停下,哪怕沒有凍死,他們也會死在奧萊人的劍下。“還好讓狗一起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