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連連。——當觀眾安靜下來,當樂聲響起,當站在舞臺中央的年輕姑娘開口時,來自東歐的客人,彷彿明白了經歷那句話的意思。這世間怎會存在如此天籟?她的嗓音高雅自然,一詞一拍都傾注著豐富的感情,乾淨澄澈的聲線在座無虛席的劇院中盤旋迴蕩,相比之下,卡洛塔小姐的高湛技藝彷彿不過是臺發聲的機器,除了音準外沒有任何特色。而安琪……她不是在用喉嚨唱歌,她是在用靈魂!所有的驚異與懷疑,在她的歌聲下統統化為煙雲。誰能想到一名啞女的歌喉是那麼的美妙,甚至到了讓人禁不住猜疑:她是否將生命與魂魄獻祭給了魔鬼,才得以在今夜縱聲高歌,得以呈現出這理應屬於上帝、屬於天使的表演?一曲結束,偌大的劇院中卻毫無反應。所有的人都緊緊地盯住舞臺上的安琪,生怕一個不注意,她就會被面目猙獰、身著黑衣的魔鬼憑空擄去,擄到地獄去!幸而的是這樣的場景並沒有發生。結束歌唱的安琪本能地捂住了胸口,距離這麼遠,大使依然能感受到她激動的心情。他猜她現在一定飽含淚水,不安又焦灼地等待回應。回應……坐在包廂之中的國王,最先站了起來。他毫不掩飾自身讚賞的意味,在致以掌聲的同時也不忘記喊上一句:“精彩!”——這一聲喝彩喚醒了仍然身處夢幻之中的觀眾。雷鳴般的掌聲響起,很長時間未曾停下。而大使在深受感動的同時,又免不了鬆了口氣。顯然國王與王子大人都對歌劇院這出“驚喜”非常滿意,特別是他們年輕高大的王子,他看上去和舞臺上的安琪一樣激動,看向演員的雙目中盡是驚歎與熱情。“大使先生。”他開口,“您說這位擁有天籟之音的女士曾經救過你。”“沒錯。”大使回答,“如果不是安琪小姐,我怕是早就命喪黃泉了。”“那麼您認識安琪小姐了。”“是的,需要我請她到包廂裡來嗎?”大使立刻明白了王子的意圖,看著他殷切期待的眼神,大使看向國王。“如果可以的話。”國王肯定地說,“我也想親自與這位女士聊聊。”據說演員安琪並不喜歡和觀眾打交道。巴黎社交圈中絕大多數貴族都曾經受到過她的婉拒,大使先生在領命與經理聯絡時還小小地擔心了一會兒,好在安琪還沒高傲到駁回國王的面子。她來到包廂時已經換下了衣服,連濃重的舞臺妝容也一併卸下。穿著款式簡單的衣裙,配上她素淨的面容,比起在舞臺上光彩亮麗的演員,更像是家教良好、性格溫順的富家小姐。安琪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大人們。”她開口,聲線清脆動人。“安琪小姐,”國王和藹可親地擺了擺手,開玩笑道,“大使在你上臺前還高呼你明明不會說話,看來他對你這位救命恩人並不能稱得上了解。”大使臉頰一紅,沒想到安琪小姐的聲音這麼好聽。在這之前,人人都知道巴黎歌劇院有個舞蹈演員是個啞巴,卻沒料到她還藏著這麼驚人的本領。她笑了起來。“我在上臺前,的確多年不曾開口,大人。”安琪解釋,“怨不得大使先生。這是我與恩師的約定。”“恩師?”“教導我歌唱的恩師。他傾囊相授,而作為回報,在我登臺之前,我的聲音專屬於他。”國王嘖嘖稱奇:“若非大使說過你是個善心的姑娘,我都要以為你是與惡魔做下了協定。”安琪的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意,她搖了搖頭:“哪兒能呢,大人。我的恩師是位偉大的音樂家他和你我一樣,由血與肉鑄成。”“那你的恩師是哪位天才呢?”“他不允許我說出他的名字,大人。”安琪為難地開口,“於我來說既是恩人又是摯友,他的確是個天才,卻因性格特立獨行,不願拋頭露面,也不稀罕青史留名。”“真是位怪人。”年輕的女士不願多說,身為客人,國王也沒有逼迫。畢竟不論安琪是真的不想多說,還是刻意故弄玄虛,製造神秘的氛圍,今夜所有人都聽到了她美妙的歌聲,不是嗎?“安琪。”就在此時,一直打量著安琪,從未開口的波西米亞王子,輕聲唸到這個名字。“是英文中天使的意思,你是英國人嗎,小姐?”安琪眨了眨眼,彷彿沒理解王子突如其來的問題,但她還是點了點頭:“我是個孤兒,但據說父親是一名英國人。”“很少會有人會為孩子起如此直白的名字。”“這不是我的本名,但孤兒院的加拉爾夫人覺得我的名字用英語念起來太麻煩,就重新為我起了名字。”這連大使都是頭一回聽說呢。在歌劇院裡人人都知道安琪的身世撲朔迷離,沒有姓氏,甚至有人傳她壓根沒接受洗禮,不受上帝的保佑。但如此看來,神秘的傳言之下往往是極其簡單的真實,她的名字不過是孤兒院的夫人一時偷懶罷了。“那麼,安琪小姐,你的本名是什麼?”王子問道。安琪猶豫了片刻。她好像不太情願提及自己的真實姓名,但是當安琪抬起眼,觸及到波西米亞王子真誠又明亮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