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鄭重其事地開口:“我想和你分享它,漢尼拔。”這並沒有換來男人的任何反應,漢尼拔在聽到嘉莉的話後給她的只有沉默。但是嘉莉知道他聽了進去,他停留在自己後背傷疤的手指正輕輕地在自己的面板上畫著圈。片刻之後他打破了房間內的寂靜,如同大提琴般優雅低沉的聲音傳入了嘉莉的耳膜。“上午我到傑克那裡走了一趟,他請我去給最新的兇殺案做側寫。”男人意味不明地展開了新一個話題,“這已經是 魔女涅槃42“弗萊迪·朗茲為嘉莉·懷特撰寫的書籍即將出版。”漢尼拔·萊克特走進巴爾的摩犯罪精神病院的辦公室,看到奇爾頓醫生拄著自己的柺杖轉過身來。一眼看上去,奇爾頓醫生和他的同事們並無區別,同樣的西裝革履,同樣的高深睿智,但漢尼拔·萊克特看著站在窗邊的男人,卻莫名地想起了嘉莉·懷特本人對他的形容。在他與嘉莉提及奇爾頓醫生時,渾身上下只套著漢尼拔的襯衫的少女用那寬大袖口擋住了自己面龐。她眯了眯眼,而後以一貫率真又幼稚的姿態嘲諷地說,奇爾頓醫生就像是童話裡那個赤|身|裸|體卻以為自己穿著世界上最華美衣物的皇帝,舉著雙手招搖過市,覺得人人都拜服在他的智慧與權力之下,實際上人人都在看他的笑話。想到這兒漢尼拔以不易察覺的弧度扯了扯嘴角,並沒有說話。看向他的奇爾頓醫生繼續說道:“……關於校園欺凌現象的書籍,這可不是弗萊迪·朗茲的職業方向。”“朗茲女士為了嘉莉可是惡補了不少教育學的知識。”漢尼拔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而這隻換來了奇爾頓醫生探究的目光,這個精神病院裡的國王流露出了幾分得意的神色——每次他認為自己掌握了什麼漢尼拔並不瞭解的訊息時總會擺出這樣的神色。漢尼拔不動神色地等待著他,果然沒等多久,奇爾頓醫生再次開口:“我還聽說……名屬於嘉莉·懷特的那份經營權也賣了出去。”這個倒是真的出乎漢尼拔的意料了,他側了側頭:“我想嘉莉並沒有公開這件事。”“你那頭稚嫩的鬥牛可算得上是個名人。”奇爾頓醫生用他一貫故弄玄虛的語調,炫耀似的開口,“她與你的流言在圈子裡傳的可不少。”說著他又換上了通情達理的模樣,感嘆道:“不過我也理解,萊克特醫生。對於像咱們這樣的男人,年歲逐漸化為重量壓在後背上時,或許也只有少女的囈語與呼吸能夠喚醒睡夢之中遲緩的獸性。1”即使漢尼拔自詡遵循著古老的禮儀,並不會輕易地與無知者計較,但奇爾頓的話仍舊讓他不愉快地沉下了臉色。他可以原諒卑賤之人的狂妄與謊言,卻不能忍受他們這自以為幽默的冒犯。面對奇爾頓醫生之時,漢尼拔大部分時間內都是以看樂子的心態看他表演。可縱然是觀眾,對臺上丑角的賣蠢也是有忍耐限度的。幸而嘉莉·懷特本人沒有聽見這句話,不然的話,恐怕是連漢尼拔·萊克特也攔不住日漸任性放肆的女巫撕碎面前的男人。或許是漢尼拔不悅的沉默讓奇爾頓多少察覺到了自己的失禮,他握著柺杖的手緊了緊,換上了補救氣氛的態度:“她非常在意你,甚至想用自己弱小的力量來補救你犯下的錯誤,如今這樣赤誠的姑娘可不好找了。”說這話時奇爾頓醫生試圖用一種坦率的方式彌補自己的失言,但尷尬的語氣仍舊從他的話鋒中洩露了出來。但這一次,漢尼拔的重點沒有放在他仍然粗鄙的話語上。補救他犯下的錯誤?漢尼拔·萊克特並不是個聖人,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在一生中犯下了不少錯誤,但這之中可沒有哪件是嘉莉·懷特有資格補救的——在她的眼中自己是否會犯下錯誤,這還得另說。然而奇爾頓口中的“錯誤”並不一定就是他真正的錯誤。現在提出來,那肯定是最近的事情。最近的事情……漢尼拔端詳著同行的表情,適時地在自己的話語中添上幾分奇爾頓想要的疑惑:“彌補我的錯誤?”“她請求我不要告訴你。”面子得保的奇爾頓醫生看起來立刻自在了許多,他恢復了那裝模作樣地神情說道,“但我覺得你應當知情。”這就是在自己走進辦公室時,他會擺出那樣得意洋洋的神態的緣由。這個嘉莉·懷特口中赤|裸的國王還沒有開口道出自己想說的話,漢尼拔·萊克特已經猜出了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