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前傾身體,側過頭,幾乎是咬住了萊克特醫生的耳朵。“您殺死蘇,是為了阻止她拯救我。”那一刻醫生的呼吸停了瞬間,然後嘉莉感覺到他側過了頭,他環著自己的手緊了緊:“是的。”“指示我殺死德斯賈爾丁女士也是一樣。”隔著布料男人的手在自己的後背上摩挲著,如同父親也如同情人:“是的。”“您不是我的使者。”男人笑了起來,低沉好聽的聲線發出的低低笑聲在她的耳邊徘徊迴轉,自覺地組成了一曲悠揚溫柔的歌謠:“是的,我不是。那麼你會怎麼樣呢,你要為她們報仇,你要處決我嗎?”燃盡的軀體只剩下了一片灰燼。嘉莉看著男人此時近乎烏黑的眼睛,同樣綻開笑容。“不,不……”她放慢了說話的速度,嘴唇馬上就要貼到男人的面頰,“沒人能處決您,您說過上帝給了任何人機會,所以您也不會被排斥在外,不是嗎?”她知道,自己的一部分伴隨著德斯賈爾丁女士一同死去了。在心靈世界裡,嘉莉·懷特自燃燒剩下的灰燼中爬了出來,抖了抖身軀,滿身汙垢與殘骸盡數落在地上。在心靈世界裡,她睜開了眼。“如今我是否完整了呢,醫生?”她笑著問道。☆、 魔女涅槃23針頭緩緩沒入手臂的面板裡,嘉莉意識清醒的時候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萊克特醫生不見喜怒的臉。她疲憊地沉沉睡去,朦朧之間她隱約察覺到醫生為她縫合了胸口的傷,她似乎感覺到了痛,又似乎沒有。嘉莉已經記不得那個時候她到底睜沒睜開眼睛了,迷迷糊糊之間她摸向了自己的傷口,卻被醫生一把將手按在了床單上。接著又是針頭刺入身體的輕微痛楚,嘉莉彷彿能聽到針筒裡的液體涓涓流入自己血管中的嘩啦啦的聲音。然後那聲音不見了,醫生低沉的嗓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她忘記了他問了自己什麼,她只大概記得她在半睡半醒之間點了點頭,她想伸出雙手擁抱他,但是她太累了,累到這個念頭只是在自己的腦海中轉了個圈,嘉莉便又睡了過去。她做了夢。夢中的她被母親擁抱在懷裡,隨即母親變成了蘇的模樣,蘇把她從沾滿血液的浴室中拉了起來,輕柔地為自己擦去身上的血跡,將自己安置在柔軟的大床裡。接著蘇又變成了德斯賈爾丁女士,她摸著自己的面龐,將散亂在臉頰兩側的頭髮整理好,她吻了吻自己的額頭。然後嘉莉眨了眨眼,德斯賈爾丁女士消失了,眼前的人依舊是她的母親。她的母親用她從來未見過的和煦的笑容對著自己,她坐在自己的身側,俯下身來。“醒來,嘉莉。”她在自己耳邊說道,“醒來。”嘉莉聽話地醒了過來,只覺得鋪天蓋地的眩暈襲擊著自己的大腦,她感覺自己口渴又飢餓。嘉莉舔了舔嘴角,隨即有隻有力的大手托住了自己的後腦,將水杯遞到了自己的嘴邊。嘉莉貪婪地吞嚥著其中的液體,水中似乎是加了蜂蜜,那甜絲絲的,她把杯子裡的水喝光後,手臂第三次傳來了刺痛——但是嘉莉已經無法判斷這是真的還是夢境了。接下來的夢境變得繁雜混亂,嘉莉感覺自己時而站在擠滿了同學的學校走廊裡迎接他們驚恐膽怯的神情,時而蜷縮在青草蔥鬱的足球場上接受他們的唾罵與鄙棄。但是很快這都消失了,學校的天空被犯罪精神病院漆黑的天花板所取代,她夢見自己緊緊靠著鐵製的籠子,嘉莉轉過頭,她從來沒近距離觀察過的,擁有藍眼睛的天使近在咫尺。他把自己的心臟拽了出來,然後拉起自己的手,將那躍動著的,血淋淋的器官放在了自己的手掌上。“不是你的錯,嘉莉。”他說道。可是很快他背後殘破翅膀上的羽毛如同秋風掃過的落葉一般枯萎墜落,他牽著自己的手驀然攥緊。天使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他的面龐貼近鐵欄柵,貼近自己的臉。“看到了嗎?”他咯咯笑著,低聲問道,“看到了嗎?嘉莉,你看到了嗎?”看到了什麼?握著自己的手陡然一鬆,嘉莉勉強地抬了抬眼皮。她知道自己的意識在清醒與混沌之間徘徊了很久很久,她應該醒來了,但是她辦不到。嘉莉只能感覺到一雙手把自己從床上撈進了他的懷裡,是的,是他,男人的手。這樣的觸感讓嘉莉熟悉的很,但是嘉莉卻想不起來從哪兒碰觸過了。“你的心靈如此空曠。”這雙手的主人貼著自己的耳畔緩緩說道,“你能為她騰出一塊位置嗎?”誰?誰在說話?為誰騰出一塊位置呢?“你的心靈如此空曠。”一個甜美的,屬於兒童的聲線在自己的耳畔緩緩說道,“你能為我騰出一塊位置嗎?”——最終那亂七八糟的夢境盡數消失,嘉莉的夢境定格在了一個美麗的畫面裡。在她的背後是一座古樸典雅的城堡,在她的面前湖畔中天鵝優雅地遊動著,有個面孔模糊的人遞給她一片面包,嘉莉將它揉碎拋進了湖裡。然後她睜開了眼睛,眩暈仍舊在她的腦海中賴著不走。嘉莉感覺想吐,但是這次再也沒有針頭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