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池遲的身後,有人發出了這樣的感嘆。池遲沒有回頭,她看看坐在主座上沉默的安瀾和荊濤,還有他們中間似乎不太自在的導演,又看看坐在他們另一邊的封爍。封爍的表情也很奇怪。“安、安老師,電影放完了,您有沒有什麼想說的?”主持人注意到了主演之間詭異的氣氛。“想說什麼?”安瀾笑了笑,一隻手拿起了話筒。靠著坐在安瀾斜後方的池遲這時候終於看清楚發生了什麼——荊濤一直死死地拉著安瀾的一隻手。“我在演這個電影的時候,一直在想,對於宋淑娟來說,什麼是新生,她一邊憎恨著宋惠生的到來,因為那是她一段不堪經歷留下的印記,一邊……又覺得成為了母親的自己是獲得了新生。因為她未婚生子而放棄了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因為她未婚生子而拋棄她的學校……她把這些東西也一併拋下了,沒有自怨自艾,才獲得了新生。”安瀾的語氣和平時有很大的不同,她平日裡聲音總帶著詩朗誦一般的悠揚,今天……卻有著別樣的高亢。就算依然是朗誦的腔調,那也是從泰戈爾變成了高爾基。“人要學會拋下那些曾經傷害自己的東西,人也要學會在面對的選擇的時候走向那個自己不會後悔的方向——宋淑娟選擇了生下宋惠生,她不後悔,我出演了宋淑娟這個角色,也明白了什麼是讓我不會後悔的東西。”安瀾換了一個姿勢更加輕鬆地坐在她的座位上,她沒有看著任何人,只看著電影放映之後空蕩蕩的熒幕。她笑了,攝像機紀錄了她的笑容,曾經有人說過安瀾是同時代女影星中最平易近人的那一個,現在這個笑容告訴那些人他們都猜錯了。她也有驕傲,她也有高傲,她也有自己絕對不能丟下的東西,這些東西在造就了現在的她。風風雨雨幾十年,這個笑容,把一切辛酸苦辣都說盡了。“——那就是現在的我。”安瀾猛地站起身,那隻讓她依稀眷戀的溫暖大手終於被她掙脫了。“不管這個電影將來的票房怎麼樣,我演的很過癮。”轉身面對所有參加首映禮的觀眾,安瀾笑得很放肆,就像三十年前的她,就像那個純粹只想演個好電影的她。“封爍這個小夥子是個很不錯的演員,雖然不夠,但是有悟性也肯努力,如果將來我真的有個兒子,像他這樣是最好不過的,多省心啊……長得這麼帥,找兒媳婦也容易。”安王居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打趣封爍,那些還沉浸在電影氣氛中的影迷們都有些接受不能。說好的沉穩低調優雅如詩呢?“有時候想想年輕的時候,那時候,沒人會想到自己在今天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們在前進的道路上總會遇到各種挫折,那些挫折無聲無息地打磨著你,讓你在到達自己目的地的時候面目前非。任何人都一樣,所有的執著都不像一開始那麼簡單和天真,但是所有的執著……都值得被銘記和緬懷。在座的都是年輕人,我奉勸你們一句,人生真正值得去追求的東西不多,最重要的是選好自己真正寶貴的,然後再堅持。”荊濤想要站起來,他想對著這樣的安瀾說什麼,說他們的愛情從來是那個無悔的、值得被銘記的執著,說他們現在還可以讓一切從頭開始,他不是方棟樑,他他能堅持一個三十年就還能堅持下一個三十年,時間不能打敗他……可他站不起來,封爍的一隻手牢牢地抱著他的腰,另一隻手抓著一個一包酸奶。那隻手的位置……“荊濤老師,酸奶灑在褲襠上的影帝,說什麼都是沒用的。”封爍趴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沒忘了對著安瀾面露笑容。“你信不信我現在一拳就把你打出去,讓你從此滾出娛樂圈。”荊濤的語氣來帶著幾乎要化為實質的怒氣。“我信……我也信您還愛惜自己的羽毛,不會在幾千人的首映禮上幹出斯文掃地的事情。”一邊說著,封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那隻從後面摟著荊濤腰的手作勢要解開荊濤的腰帶。兩個人面前的桌子完美地擋住了封爍的動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安瀾吸引了,即使鏡頭掃向了荊濤,也沒有發現下面的“暗潮洶湧”。“你!”“我和您的同性緋聞一定比你們陳詞濫調的老戀情重要多了,您說對麼?”對著荊濤的耳朵裡輕輕吹氣,越過幾個人,封爍對著池遲挑了一下眉毛又眨了眨眼睛。剛剛就是她舉起了酸奶,才提醒了他控制住荊濤的辦法。池遲笑著喝了一口手上的酸奶,酸奶的包裝紙上,封爍笑得很燦爛。一包酸奶……一個面子……荊濤就這麼錯過了他最後在大眾面前對安瀾一訴衷情的機會。說了個痛快的安瀾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自己被荊濤握過的手。手一抬,那紙巾就輕飄飄地落在了她前面的桌子上。“不要怪任何人,從來不是別人逼迫你放棄了自己的堅持,而是你的堅持,從來不過臆想中的自我陶醉。” 撞檔一場首映禮,上下兩臺戲,安瀾揮揮手,告別了那場被一包酸奶就能遏制的愛戀。首映禮結束,安瀾帶著兩個小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