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選擇了去死,也是因為她善良、她強大,如果她不善良、不強大,她就可以放任自己被那些糟糕的東西支配,只要不再作‘林秋’,變成那些別人眼裡的‘她’,她就能活下去……當初你沒有拯救她,現在卻潛意識希望她放棄自己生命中那些僅存的美好的東西來迎合你麼?”溫潞寧的手都在顫抖,有些話沒有人對他說,有些事他沒想過,可他此刻的心虛是真實的,他的惶恐是真實的,這也讓他更加的心虛和惶恐。“我沒有!”“別對著我說,你對她說。”池遲的手,依然指著那電腦,“你敢說你沒有,我就向你道歉,再不對電影說一句話,你說啊!”。溫潞寧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其他反駁的話來,一些東西在他的胸口翻滾,最終沉澱出的,是他可以無視掉的渣滓。“你說啊!”女孩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聲音遠比剛剛溫潞寧的那下要響,氣勢也更壯。溫潞寧看著電腦螢幕上的“林秋”,慢慢地、跌坐在了床上。池遲深吸了一口氣,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額角有血管在突突地跳,看著那個男人抱住自己的頭不說話,她很想狠狠地揍他一頓。如果不是因為林秋。如果不是因為在這裡她就是林秋,林秋就是她。經歷了林秋的短暫人生,池遲受到的影響比她想象中的要大,林秋不會為了宣洩此時的憤怒去揍溫潞寧,她也不會。太遺憾了。池遲轉身端起自己的蔥油拌麵,裡面還剩了兩口面和一隻雞腿,她把麵條慢悠悠地吃完了,面對著溫潞寧,只會讓她胃口全無,實在是吃不下碗裡味道還算不錯的醬雞腿。兩根手指拎著醬雞腿,她深吸一口氣對溫潞寧說:“林秋為了讓自己不要變成被暴力傾向支配的人選擇了去死,我不是讚美她對死亡的選擇,如果可以,我希望世界上從來沒有林秋這樣的悲劇存在,但是我欣賞她堅強到近乎傲慢的靈魂。在今天以前,我以為我們的電影是在繼承她短暫人生裡那份讓人戰慄的美好,現在我發現,繼承了這種想法的,只有我自己。”溫潞寧默不作聲,他的褲子上有一點點的深色的痕跡,那是他的眼淚滴了下來。“好想打你一頓,怎麼就慫成了這樣。可惜呀,我是林秋,不會因為覺得你討厭就打你的,放心吧。”說完這句話,池遲轉身就離開了他的房間。這段話,是溫潞寧劇本中的臺詞,也是他記憶中的對白。那個時候的林秋,那個不會打自己朋友的林秋。那個時候的林秋,那個保護自己的林秋。那個時候的林秋……她能救了自己,在她捱打的時候,是不是也希望有人去救她。堅強、善良,她那麼堅強、那麼善良,是不是隻要一次,哪怕有一次,我能去保護她,她是不是就不會死?男人在自己的房間裡發出了痛苦的哀嚎,在電腦的螢幕上,女孩兒的睡顏是那麼安詳。在房間外,他的母親抹著眼淚、扶著門框看著他。“哭吧,哭夠了,知道疼了,也該長大了。”池遲拖著行李箱啃著醬雞腿就近住進了一家酒店式公寓。坐在房間的飄窗上,她半天沒有動彈。有一些“小惡”瑣碎到可能只會被很多人看作“不善”,然而積毀銷骨,最終殺人。就像溫潞寧的這個電影,那一點點對林秋的美化在別人看來不算什麼,卻確確實實地在玷汙林秋這個人,甚至可以說背棄了林秋的靈魂。針扎一樣的痛感就在池遲的心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為誰而痛。是林秋,還是一部本來應該更好的電影?凌晨兩點,她被電話聲音吵醒了。溫潞寧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帶著一種奇妙的亢奮:“池遲,我們去把電影結局拍了吧!”“好。”池遲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結局的拍攝點,溫潞寧就選在了自己家的樓頂。“別穿校服了,有沒有漂亮的裙子,來一件。”溫潞寧在電話裡對池遲囑咐道。池遲看看自己的行李箱,揉著眼睛說:“有,不過咱們電影的片尾恐怕得加個贊助商的名字。”漂亮的裙子是顧惜代言的國際大牌,價格大概夠她吃幾年的醬雞腿。天空漆黑一片,凌晨三點,傳說中黎明前的黑暗。溫潞寧沒有急著開始拍攝,他對池遲提出了一個問題:“被打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一次一次,他看著林秋為他去打架,仔細想想,他竟然從來沒真正被打過。這個問題實在很難回答,池遲短促地笑了一聲:“大概就是疼?”“我知道……”溫潞寧沉默了片刻,“這次的電影,我給你添了很多很多麻煩,還是要再麻煩你一次。”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房頂,像是祭壇上的祭品。“你打我一頓吧。”他慷慨就義一般地說。池遲:“……好。”早就想動手了。疼,真的很疼。池遲下手很重,每一次打下去都是實打實的,務必要讓自找苦吃的導演疼到爽才行,她對自己下得了狠手,對別人當然也不會心慈手軟。溫潞寧抱住頭在地上打滾,眼淚鼻涕一把一把地流。剛剛池遲毫不客氣地踢到了他的人中,直接逼出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