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璽看著這樣的玲瓏,臉上依然充滿著一貫的慈愛。“雖然沒有了文宣,也沒有了珊瑚,可憐的孩子……”她的手輕輕搭在玲瓏的肩膀上,“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五千零一,五千零二,五千零三。”數到嘴唇發乾,玲瓏終於停下了。碧璽沒有注意到,她多數了兩片葉子。“沒有了……文宣……”玲瓏轉過身,無論是聲音還是神情都帶著失去了一切的迷茫和悲痛,“也沒有了……珊瑚……”“是啊。”碧璽的唇角微微勾起,一雙手在女孩兒的脊背上緩緩地摩挲,聲音輕柔喑啞:“你的文宣被沉舟奪走了,你的珊瑚……也被沉舟害死了。”最後幾個字,她附在女孩兒的耳邊慢慢地說。一滴淚,兩滴淚……沿著女孩兒的臉龐緩緩流下,什麼高貴優雅,什麼不惹凡塵,都在失去至親的痛苦裡被拋卻了。她跪坐在碧璽的腿邊,就是個無所依靠的孩子,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片神樹的葉子,在指縫間慢慢地碾碎,碎屑落在地上,和塵埃沒什麼兩樣。“為什麼,要害死珊瑚?”誰也不知道她在向誰提問,誰也不知道她的眼中在看著什麼。碧璽蹲下,攬著她的肩膀,眼神變得太慈愛、太溫柔,終於透出了一點的虛偽,這一點微妙的感情變化,竟然讓她的臉生動了起來,彷彿直到此刻她才是擺脫了什麼面罩一樣。“因為她反對文宣進宮。”這個答案讓女孩兒無法接受,她縮著肩膀、咬住下唇、閉上眼睛,抵禦著來自身體深處那種讓她無力承受的痛。“沉舟明明已經得到了文宣,為什麼不肯放過珊瑚?”“因為珊瑚是將軍,她掌握著軍隊……”想起珊瑚,碧璽的眼中流露出了複雜的情緒,“軍隊啊。”女人的手指從女孩兒的長髮中穿過。“軍隊就是權力,為了權力,一個女王也可以變成劊子手,就像為了愛情,她可以變成你的敵人一樣。”“權力?”女孩兒嘲諷地一笑,不知道是在嘲諷權力,還是嘲諷那個覬覦著權力的人,“權力面前,沒有人會在乎我。”那一刻她的目光裡深沉複雜,與原本單純的女孩兒截然相反。像是一朵潔白的花突然綻放了芬芳,卻不是人們設想的那樣。她是有毒的。玲瓏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與此同時,碧璽的表情陡然變化,她的腹部上被插入了一根鋼刺。“權力也能讓你背棄女兒國?也能讓你下手害死珊瑚?”玲瓏的表情終於激動了起來:“她是我姐姐,你看著她長大的,你……”“cut!”費澤杵著自己的下巴看著監視器,想了半天,終於對池遲說:“你的感情表達有點軟,前期很好,在這個時候,你對碧璽不應該還是這種愛恨交加的感覺,珊瑚比碧璽對你來說重要的太多,你要更激昂,更放開一點……”池遲盯著劇本,默默點了點頭。安瀾所飾演的碧璽實在是太溫柔、太慈愛、太睿智,讓她忍不住在設計自己情感邏輯的時候向她的一方傾斜,大概這就是所謂的“被帶戲”了,不是一場戲被帶偏了,而是累積下來的這些對戲,讓身為玲瓏的人實在忍不住在心中對碧璽充滿感情。看著女孩兒蹙眉思索的樣子,安瀾坐在一邊不緊不慢地說:“感情是相對的,你能感受到碧璽的慈愛,是因為碧璽確實對玲瓏也傾注了更多的感情,也就是說我也覺得玲瓏真的是個讓人心疼的晚輩。”和池遲的每一場戲,安瀾都忍不住放大了對她的情感釋放,因為她們兩個人之間確實有真切的感情存在,說玲瓏表現得對碧璽感情太深,碧璽對玲瓏當然也是如此。“演戲啊,就是看誰能玩得更開。”費澤拍了拍她的肩膀,“找好感覺,咱們就從你插入鋼刺的地方再開始。”女孩兒抬頭看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剛剛的話有點耳熟。站起來的玲瓏慢慢轉身看向碧璽,她衣袖擦了一下剛剛被碧璽觸碰過的地方。“權力也能讓你背棄女兒國?!也能讓你下手害死珊瑚?!”她的臉湊近碧璽,彷彿想要看清在這幅熟悉的皮囊下面到底有怎樣的心腸。“她是我姐姐,你看著她長大的,你以為所有人都要在你的掌握之中,所有阻礙你的人都要去死麼!”玲瓏的眼中殺氣凌然,她看著碧璽的眼神再不復曾經的親近孺慕。很多東西,從來是因為失去了所以珍貴,碧璽在接觸到玲瓏眼神的剎那,感覺到了心中一陣酸澀。“你想要女兒國,珊瑚就要死,沉舟就要死,外面千千萬萬的人都要死,你全不放在心上。”看一眼女人腹部猙獰的鋼刺,玲瓏的眼神裡有大仇得報的快慰,有刻骨銘心的恨意,也有不知從何而起的悲哀。“我,只能讓你先死了。”說著這句話,她笑了,眼眶微紅,神情慘淡。“原來,你早就什麼都知道。”碧璽的手從腹部慢慢地把鋼刺抽出來,她盯著玲瓏,眼神漸漸變得淡漠陰冷。玲瓏看著她的眼睛,緩緩後退了兩步。碧璽一點一點站了起來,竟顯得比平時高大得多。“可惜啊,你不知道……”她的聲音變得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