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悶從兜裡哆哆嗦嗦掏出一把票子來扔在地上。“我還欠你們店裡一千多飯錢,我還得交一個月六百塊的房租,我怎麼回去?啊?我怎麼回去啊?!嗚嗚嗚嗚嗚嗚嗚……”韓萍彎下腰把票子撿起來放在他的手邊。“你在這裡作天作地的時候也該多想想自己的老婆孩子,天天就知道跟群頭喝酒打牌,有活兒的時候又拈輕怕重,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哭有什麼用。”“你們這些女人懂什麼,我和群頭喝酒怎麼了?天天跟那群悶蛋子一樣蹲在牆邊等人挑?一輩子都混不出頭來?我是……來當明星的你們知道麼?從小,我們村裡的人就誇我長得板正有出息,你們知道麼?我是要在這裡當明星!”說著說著,他站了起來。“現在的年輕人,個個歪門邪道……陪著睡就有戲拍,都不要臉了!”他踉蹌了一下,斜依著桌子邊。“我得當明星,我得賺大錢,我得開好車……那些小白臉有什麼本事,都是靠賣的,一個個穿的人五人六的,什麼本事都沒有……就貼個老女人就t穿金戴銀……就你們店裡那個雛兒!她也是在老鄒床上……”耍酒瘋的男人臉漲得通紅,眼睛都充血了,金大廚上前一步,蒲扇一樣的大手往他的後頸上一掐,手舞足蹈罵罵咧咧的男人就暈了過去。“沒事,他有點犯癔症,我把他送回住的地方去,你們先關門吧。”金大廚把他扶在手裡說著話,還瞪了站在廚房門口的池遲一眼。經過王老悶剛剛一鬧騰,店裡的人早就走光了。看著金大廚像拎小雞一樣地把王老悶拎走了,韓萍站在門口嘆了一口氣。“得了,這是又瘋了一個。”扭過身,看見池遲,韓萍帶著怒意的臉上擠出了個笑:“早不來晚不來,聽說咱店裡出了一個能在劇裡露臉的就跑來撒酒瘋,又蠢又沒見識的中年老男人也只能靠折騰么蛾子來找存在感了,不用放在心上。”池遲點點頭,抬手露出掌心裡黑色的手機:“諾基亞的,沒摔壞,剛剛金大廚一瞪我,我沒敢說他忘了拿手機。”韓萍可不信池遲會被金大廚嚇到:“……你這丫頭也是夠鬼的,放前臺的,等他明天自己來找。”“哦。”韓萍看著池遲乖順的小臉,臉色又柔和了幾分。“你的路長著呢,磕磕絆絆的小石頭,現在避著點,將來總有能一腳踹飛的時候,犯不著生氣。”“哎。”池遲乖乖應了。才過了十幾分鍾,金大廚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回來。韓童童在樓上鬧著不肯洗澡,韓老闆上樓去了,池遲自己把餐館裡的凳子都擺在桌子上,來來回回把地板擦了兩遍,一邊擦地,她一邊也不忘了踩著八卦掌的步法,偶爾還抬個腿下個腰什麼的。“小池啊。”一貫走沉默低調風的金大廚叫住了池遲。“王老悶這種人你不用放在心上,這地兒的人天天賭命,一不留神就魔怔了。路還是一步一步走的踏實,安心演戲比什麼都好,那些走歪了的都不長遠。”池遲知道,金大廚和韓老闆一樣是怕自己受不了王老悶這種人的下作勁兒,也怕自己會學壞了。金大廚走到廚房門口,似乎下了什麼決心,又大步邁了回來。 尋釁“我覺著你還是應該去讀書,哪怕就是愛去拍戲,等你考上什麼影視學校了,也高點,將來出名了說起來也好看,群頭們不也說明星大多數是科班出身麼,名校出來的一聽就比跑龍套混出來的有前途。”這段話顯然已經在金大廚的心裡權衡了很久,像科班出身這種明顯是從別處聽來的詞彙,他自己說的都帶點彆扭。池遲拄著拖把笑著看金大廚。“金大廚,您真是難得說這麼多話。”“哼。”金大廚有點不好意思,大手拿過池遲手裡的拖把自己開始擦了起來。“我和你韓姐都是一個意思,你才十幾歲,在這裡混太低,還是得把路子走的寬一點。”“哎。”池遲笑著跟在金大廚後面看他擦地,拖把在他大手裡生生給襯成了一個玩具。“你看我,一個高中學歷都沒有,只能在廚房裡當個廚子。”“您做飯可好吃,大學生肯定沒您做的好吃。”池遲不失時機地拍著金大廚的馬屁。“別奉承我,奉承我根本沒用,跟你說正經的,轉過年來天暖和了,你就開始讀書,在這附近找個高中也成,正好你拍完現在這個戲也有錢交學費了。”“哦。”“哦什麼,就問你行不行,你要是說行,趁著過年前後人少,我去給你找學校去。”“我戶口在外地,在這裡讀書得多花不少錢呢。”金大廚動作頓了一下。“多也就是三萬兩萬的事兒,我和韓老闆商量一下,一人給你湊點。”“大廚啊,你真是好人!”池遲的眼裡都快冒出小星星了。“說了別奉承我,這錢是借給你的,你將來大學畢業得還。”池遲清楚地看到金大廚的耳朵有點泛紅,他為了掩飾什麼,用力推了一下地板,把一張桌子連帶上面擺著的四把椅子都推到了一米開外的地方。女孩兒覺得心裡泛酸也泛著甜。不管她身處的地方是多麼的光怪陸離,至少她是真的遇到